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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唐草人偶11(1 / 2)

「你没睡吗?」

纪久点点头。

「我终于知道自己也是有功名利禄心的。」

「什么?」

「好像被人凭空抢走一般,心里毕竟还是很懊恼。」

「那是当然的呀!」

「不,我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呀……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纪久!」

与希子这几天来实在太生气,所以似乎把矛头转向纪久本身了。

「为什么不更大声地生气?为什么要假装成修养好的样子?你又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还要反省?」

纪久退缩了,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说:

「我根本就没什么修养,所以没办法那样假装,要是你看起来如此,就是误解了。」

接着又以疲惫的声音说:

「总之,我现在只想到那个古城的后山去,俯瞰底下那个充满传统习气的城市。」

她的声音里充满控诉的意味。与希子只好说:好吧,自己小心点。

那天纪久没回家。

当时大家都心想,她一定是住在与希子父亲的工作室了,所以并不担心。可是,纪久第二天、第三天都没回来。与希子打电话问佳苗,但她也说纪久没去她那边。请佳苗到父亲的公寓去看看,后来也回电说看不出纪久去过的痕迹。

「该报警吗?」「不,再等一下吧,她都已经是大人了。」正当大家六神无主争相讨论时,佳苗又打电话来说:纪久突然出现了,似乎状况不错,反正不必太担心啦。佳苗才刚挂断电话,限时信就到了。

就是纪久写来的。

你们一定很担心吧?

对不起。

我的确搭了会经过S市的电车,也的确只买到S市的车票,但要下车的时候,脑子里明明叫着:喂,站起来呀!身体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或许只是因为疲劳过度吧。不过最后竟一路坐到那列开往日本海方向特快车的终点站。天色都暗了,所以那天只好就近住在车站前的饭店。

我一直把自己的整份文稿当成一个整体的生命,所以这次被搞得乱七八糟,就像器官移植似地只有部分堪用,感觉简直像精神上的强暴。即使参加编辑会议,我又有什么能耐守护我那份重要的文稿呢?我被迫尝到屈辱和无力的绝望感。

后来我又想到神崎信里提到的库德族,我想我当时完全体会不出库德族因自身存在被蹂躏而受到的痛苦,而现在恐怕多半也体会不出来,莫非神崎体会到了吗?

早上等车站尖峰时刻的喧嚷告一段落后,我出了旅馆再度前往车站,却想起以前曾经来过这个车站。是的,为捻线绸来过。那是小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去采购捻线绸的旅行,我们就是从这里继续搭电车到天蚕丝之村的。这次书里没介绍这地方,因为说到天蚕丝还有织法更正统的地方,所以就没选这儿。

在考虑上哪儿去的时候,最后还是决定到捻线绸的小村落去。或许我这个人天生忧愁惯了,或许是因为那地方和这回的书无关才想去的。

边询问车站人员边转乘电车,搭上单线电车,才辗转抵达模糊记忆中的那个村落,那时初夏的太阳正强烈地照在寥落的剪票口,我瞬间吓得几乎不敢走出去。

说到马路,总共也只有车站前面那条横向道路。记得应该是往右边,这里该转弯,然后朝着山麓前进,沿着山麓应该有条闪闪发光、清澈见底的水渠,水渠的尽头就是村落。一进到村落,应该就会听到此起彼落的织布声……

村落还在,不过织布声已经不在了。

当我站在村子正中央、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的屋子走出一位阿姨,笑咪咪地似乎等着我问话。大概是有陌生人出现,想知其来历,或者以为我迷路了,好心想帮我吧。我也不假思索地告诉她:其实自己小时候曾和父亲一道来这儿采买过捻线绸,这次正好到附近来,心生怀念,就顺路过来看看。啊,这样吗?那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现在几乎没有人在织了,除了我家奶奶。对呀,以前那种商人会来喔,到了现在,年轻人都不在家,没人愿意织布了……也越来越少人到山里去采蚕茧了。您说山里,是那座山吗?我指着就在旁边的山问道。是呀,那后面连绵的山里,到现在晚上都还有天蚕蛾(注131)飞到这里来哦。你要不要和我家奶奶聊聊?奶奶有时候怪怪的,不过说不定会记得你呢。因为从前的事情她反而记得清楚。大老远来这里,进来喝点凉的吧?我顺着那位阿姨的好意,坐在那屋子玄关的上框上,等她口中的奶奶出来。

刚刚那位阿姨总算出来了,手里捧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可尔必思,身后跟着一位娇小驼背,但看来很温柔的老奶奶。老奶奶的白发在头上挽成一个小髻,微瘸着腿慢慢走过来。我感到十分惶恐,赶紧自我介绍。老奶奶怀念地说——内山先生?我认识呀,因为他夸过我织布认真。我稍微感到安心一点,便告诉她说自己也觉得很怀念,其实我自己现在也在织布。哦?老奶奶开心地低语,接着又问我织多少了。我老实回答说:其实还少得可怜。老奶奶还是露出温柔的微笑,但委婉地训诫我说:织不到百匹布疋,还算不上是织过布的。

我差点就哭了。

并不是因为被骂,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的冲击竟如此强烈。

阿姨大概看我突然默不作声,便体贴地开始东拉西扯聊起自己村里的事情,又说自己结婚后也织过一段时间,但因肩膀酸痛没办法再织之类的。老奶奶也笑咪咪地附和着,就这样度过了悠闲的午后时光。

然而这个村落持续数百年的织布传统难道就此断绝了吗?这位老奶奶虽如此平静若无其事地接受媳妇不再继承自己织布机的事实,我却怀疑——这样好吗?接着我又想起井之川家初枝伯母的话,她不希望媳妇承受和自己一样的辛劳,或许是这么回事吧。

我道过谢,正要起身告辞的时候,身后的老奶奶又把我叫住:我记得你哦,你小时候留着娃娃头,一直躲在父亲身后,可是一来到我的织布机旁边,就想自己织织看,不管你父亲怎么骂都不下来,我只好教你了,我教过你。

为这种事哭好像很怪哦?对吧?

我一时动弹不得,然后转身,再次深深鞠躬致谢。

然后就去爬她们口中从前采天蚕茧的那座山。

这一连串的事件,我表面上完全没哭,没错吧?与希子还为了这件事骂了我一顿。这种抒发感情的方法我一窍不通,大概天生内心就有忧郁委屈的倾向吧。

爬上茂密林道之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就像一大片空地似的,斜坡上四处都是老朽的残干,由这迹象看来,从前可能有过日本扁柏(注132)之类的植林计划却中途停止。这座山有天蚕蛾栖息所必须的麻栎(注133)、枹树(注134)之类的杂木林,所以大家不织布之后,便想计划性地种植可以赚钱的柳杉(注135)之类的树吧。写这种专门的东西,如今胸口还是一阵痛楚,我还真不堪呀。

总而言之,在那片突兀的空地正中央耸立着一棵大麻栎树。当初砍伐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故意开玩笑,只独独留下正中央这棵麻栎,才让它有机会充分享受日照而茁壮生长。

从那棵大树下可以清楚看到远处美丽的落日景色,于是我就一直坐在那儿。

附近大概有瀑布吧。有阳光时就听得到细微的水流声,但一到傍晚,暮蝉(注136)的声音吵得叫人忍不住想捣住耳朵,但如今光是那瀑布的声音,听来又激烈得让人几乎发狂,白天听起来明明不是那样的呀。

仿佛疯狂敲击似地激昂。

河流不可能因为入夜就改变流量吧。想转过去认真听听看,又觉得河流应该一直都是如此流动的吧。

虽是夏天,山上的傍晚很冷。但我的内心就像经熔岩流过后一般荒芜而燥热,因此反而觉得舒服。

这时虽没有风,但斜上方的树叶————我原本一直以为是樫树(注137)的叶子————竟无缘无故自己动起来了。

我顿时大吃一惊。

还真奇怪呢。明明如此自暴自弃,几乎都不想活了,对这种东西却还是反应敏锐。

那是天蚕。浅绿色的天蚕茧黏在叶片背面,和周遭颜色混在一起,所以我一直没发现。现在天蚕蛾正要从茧的上方探出头来。

将舒服的蚕茧咬开一个洞脱身。

然后如宝石般美丽的茧中间就变得空空如也,被它留在身后。嘿,像不像我们的家?我无法动弹,只是模糊地想着:这或许是莉卡小姐;不,或许是蓉子的奶奶。

花了很长的时间,总算钻出一个黑色的头,接着开始伸出脚来。脚有六只,全部伸出来之后,就摇晃整片叶子,用脚上的钩爪抓住叶片边缘,一鼓作气把整个身体抽出来。

由茧钻出来的成虫,身体胖得诡异,翅膀皱巴巴地卷在上面。

仿佛背着发皱降落伞的生物,巍巍颤颤地走到附近的树枝,倒吊其上,然后又花上好一段时间让翅膀伸展。那真可谓庄严的紧张时刻。

生物所做的事情就只有蜕变一样,此外无他。

只被允许做这件事,也恐怕只能寄望于此,别无其他途径。因为打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身内的一切就已经被预先设定好,要经过这场蜕变。

毫不迟疑,专心致志,正因如此而淡然处之,这一连串的过程感觉和我所遇见的几位织工相同,仿佛和某种超越个人,而具有普遍性的东西交欢……

以幼虫的型态已无法生存下去,逼不得已到最后只好蜕变,否则无法存活。

它还不大熟悉细腿的用法,但还是微颤而笨拙地抓住叶子,有好几次还差点掉下去,慢慢地,就像在祈祷似地开始伸展翅膀。真是脆弱呀。

皱巴巴的翅膀逐渐膨胀变大,皱褶也逐渐撑开,只剩尖端还有一点皱褶。这时看到图鉴中曾看过的眼状纹,心里恍然大悟,啊,真的是天蚕蛾呀。

天蚕蛾可能是为了等待濡湿脆弱的翅膀变硬,一直待在原地不动,只是偶尔上下拍动翅膀,一会儿又以蛾类特有的展翅姿态静止不动。

喂,你们相信吗?

这就是我小时候怕得要命的那种大蛾,我从小讨厌蛾,这就是我一向厌恶至极、光看到就反胃的,恐怖丑陋的蛾。

图鉴和标本的蛾都呈展翅状态,而且都把前翅尽量往上张开,因此与自然静止状态下的蛾看起来印象完全不同。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自从我看到那拼上性命的蜕变之后,心里就再也没产生过那种嫌恶感了。不仅如此,甚至还觉得很怀念,就像遇见儿时玩伴似的。

天蚕蛾缓缓舞动翅膀,配合月光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它那枯叶般的薄茶色,恰似蓉子以植物染料染出的熟悉颜色。

莉卡小姐。

莉卡小姐来找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或许是因为最近莉卡小姐的存在越来越强,她充满神秘性、能超越人心界线前来的气息,和那只蛾颇为神似。不过接下来,我就没来由地了解,这里面有着我曾祖母,不,有着我之前所有女性,她们任劳任怨持续纺织着所谓日常生活的感情,我所遇见的就是这个。

我就像被雷劈到一样,顿悟了。

传递传递传递

大失败小成功挑战和企图

只要活着就能够把某种东西传下去

我故乡小岛上,那些小小的石墓主人们曾经活过的证据如今虽已不在,但无疑地已经以某种形式传达给我了。就如同今天那位老奶奶那样,一再反复地说「我教过你」一样。

我有一次说过,人活着是为了追寻某种东西,对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人一定是为了穿越日常生活,努力活下去而生的。

同时,也为了传递这件事情而生。

库德族人那么顽强的奋斗力量,恐怕是从这件事遭否定而产生的抵抗之中而来的吧。

因为要传递曾经活过的证明,一路活过来的证明。

井之川的家族意识也一定是如此。

蜕变完成之后,体型庞大的天蚕蛾美得近乎诡谲,优雅得仿佛不是世间之物。我真的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东西,从未见过……

纪久是在编辑会议举行的前一天回来的。

她下了山之后又去找山脚下村里的那位老奶奶,请她允许自己看看她的作品。老奶奶便将天蚕丝转让给纪久。

闪耀干草般淡绿色光辉的丝线美丽而高雅,后来织进与希子计划中莉卡小姐身上缠裹的托加袍下摆,留下难以言喻的余韵。

老实说,出席编辑会议的成员个个都觉得事情很棘手。

奥野原本就对拿理论防卫自己、一心一意想辩赢男人的女人讨厌至极,遇到那种女人就一定要让对方彻底知道自己所占的是绝对优势。虽然他在学校里认识的内山纪久表现得并不像那一类女人,不过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这回的出版,首先他就不能容许她以学生身分来负责一整册的编辑,更何况她的文稿内容松散,因为原本以为是以捻线绸的技术面和历史面为重心,却突然一转,写些毫无价值的织工个人心声,整本书的调性竟然变得柔软,成了「和捻线绸有关的故事数则」,完全不得要领。自己绝不能这样放着不管,会好好将它改造成为自己严谨出版的一部分,因此她应该感谢都来不及,更没理由抱怨。

至于出版社这边,因为一向都以发行奥野提出的「学术性」染织相关书籍为主(总之读者层极端狭隘),原本也希望提出崭新的题材、观点来吸引读者,但却被奥野「连至诚书林都要出版迎合大众口味的东西,那怎么得了」这一句慷慨激昂的话给堵回去了。

根据永森的说法,内山纪久这位女性似乎十分生气,而且事情似乎已经传到栗泽那边了,要是让她歇斯底里起来,恐怕不知道后续将如何发展。总之希望让她列名协助编辑者,同时在序文向她致谢,再塞些稿费给她请她谅解,就此息事宁人。

会议前,出席人员集合后,先达成如此共识。

然而会议实际上开始,内山纪久平静地提出己身主张后,情况就不同了。内山纪久提出的大致如下。

我希望能借着介绍织工的纺织,呈现这些过去不曾站上历史舞台,却孜孜不倦持续在背后支持历史的无名女性,以及这些女性传承下来的东西,比方说唐草花纹。我的文稿就是为此筹备,当初也是约定以此为全书之目的,才向散居在全国各地的织工提出强人所难的邀稿要求,同时也因双方都不谙此项作业而耗费许多时间。当然————说到这里明显地凝视着奥野————奥野老师想着手进行的事情非常有意义,不过他的脉络和我整理出来的文稿在观念上完全不同,就算只撷取我文稿中的必要部分,恐怕最后呈现出来也会牛头不对马嘴。

纪久泰然自若地说话,语气不亢不卑,既非谄媚也不是讽刺,只是希望能得到谅解。

我希望学习那些女性低调行事的态度,即使不登出我的名字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将她们的心声传达给读者。挂名染织学会编着也无所谓,只希望无论如何直接采用原稿。

纪久说完后诚心地低头致意。

听到纪久这些话,奥野感觉她的主张就像水一般开始逐渐渗入自己心中,情况有点不一样了。

主编也从不同的层次重新考虑出版这样的书,这个人原本从企画阶段就一直看好纪久的书,只是被社长和奥野压得死死的而已。再怎么说,纪久终究毫无名气,也没任何经历。

社长方面却只是对纪久这个人本身有兴趣,才这点年纪就如此落落大方并拥有深刻内涵,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给人如此感觉的女性。

然而事情当然没那么单纯。

充其量不过是个毫无名气的小女孩,要是全都照她说的进行,岂非不合常理、显得愚蠢吗?无论如何绝不能容许。如此想法就像汹涌波涛似地反复袭击奥野,为了镇住如此情绪,日后必须再开几次会议。

然而纪久还是坚持不退让。商议的结果决定挂名染织协会编,分三册出版。第一册为奥野编辑的〈古代纺织的变迁〉。第二册为内山纪久编辑的〈现代的织工们〉。第三册为山村编辑的〈现代工艺家及其创作环境〉。三册虽为系列书,但个别的独立性也相当高,而且希望编辑得让彼此在内容上关联更深,因此大家一致同意————虽然奥野仍心不甘情不愿。

「因为必须注意配合其他两册,原稿内容有些部分得稍做更动。不过这么一来会更宏观,所以这绝不是妥协后的结果哦。」

最后一次会议结束后,纪久回家向大家如此报告。大家刚开始都是半信半疑,接着又暗中怀疑那些人,最后知道他们真的可以相信对方时,脸色才不约而同地转阴为晴。

「啊,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很可惜不是完全独立的书,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要求得太过分啊。」

「恭喜你!」

「不过我就变成染织学会的会员了,据说会加上这头衔,我想这多少也是无可奈何吧。」

「对呀,这种事倒还能让步啦。」

听到蓉子如是说后,纪久接着说:

「没错,没错,只要事情好办一点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出卖灵魂的事情呀。」

然后喝了一口蓉子帮她倒的奶茶。

蓉子心想:纪久变了。老实说,改变的并不是只有纪久。

与希子专心准备适合三人联展的作品,之前已经做了仿奇勒姆作品及蕾丝编织等,所以就作品的量来说,是三人中最多的(她的作品几乎都是蓉子染的,所以也可以说是蓉子的作品)。但其中最卖力的,当数即将悬挂展示在正面挑高空间的那件艺术创作,这可说是三人联手合作的象征性作品。多次试作、修正错误之后发现,将白色麻绳、淡米色嫘萦和普通亮度的线编在一起,会形成奇特的光泽与质感,正好能够表现无机质意象的世界。嫘萦丝是请蓉子染的。

但还在就学中的两人(再加上学习中的一人)竟要开作品展,仔细想想还真是鲁莽行事。想也知道来参观的一定都是彼此的亲朋好友,但自己的作品真值得请人家特地来参观吗?

与希子突然担心起来,接着又左思右想,突然灵机一动,赶紧停下手边的工作站起来,去找一直在客厅看书的蓉子。

「喂,蓉子,如果只有我们的作品,我没什么自信耶。」

「哎呀,连你都这么说,那我该怎么办呀?」

比她更没自信的蓉子也突然担心起来。

「所以呀,我突然想到,要不要也拿几件莉卡小姐的衣服一起展示呢?因为神崎他们不也夸奖过,说其中有很多件都可以送进博物馆的吗?」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那些的确值得鉴赏。

「对耶,如果只有我们自己玩得开心就太可惜了喔。」

蓉子当场赞成,后来与希子也对轮值准备晚餐而下楼来的纪久提起这件事,甚至说:

「免得有人说只有我们的作品不够看。你想想,滥竽也可以充数,聊胜于无呀。」

「没礼貌,现在莉卡小姐的衣服有一大半是我祖母的耶。」

纪久假装生气,嘴里却说:

「再把莉卡小姐的衣服拿出来看看吧。竹田应该比较有研究,所以还是和他商量过后,再挑出比较珍贵的去展示吧。」

「不了解的地方,一边问他,一边把解释写下来就行啦。」

与希子开开心心地去打电话给竹田。

玛格丽特正好回来,和她擦身而过。她的肚子已大得相当明显,原本常穿的牛仔裤早就不能穿,现在都穿T恤,加上搬家大拍卖或跳蚤市场买来的背心裙。因为正值夏天,所以这样还撑得过去,玛格丽特虽然很少抱怨,但偶尔还是会发牢骚,说夏天对孕妇真是苦不堪言。

「现在爬坡途中部得休息好几次,呼呼喘个不停呢。」

「从前的玛格丽特根本做梦都想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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