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外的世界，是一片广阔的大海。绘制了精美的波浪，有些地方还有海怪、漩涡、人鱼……那是根据各种传说绘制的装饰物。 “希林洛斯，上面的字你都认识吗？” “里……彻立……海？” “对。真海，真正的大海，广阔无垠的世界尽头。那里是造物者的领土，无法被帝国统治。”查尼微笑着说。 “这是什么地方？真海的中央有个散发光芒的三角形标记。” “那是圣城。人类在世界上建立的第一座城市，造物者创造的城市。” 希林似乎听弗拉维提起过那个地方。但印象不太深刻。 “盘格罗特。” ？ “你一直盯着看的位置。” 方才希林盯着地图一隅出神，因为恶魔指过那个区域。定了定神再看，无非是极北地区的一片汪洋啊…… “前朝帝王曾经与盘格罗特的女王缔结婚约，那里一度是帝国的属国。可惜好景不长，婚姻以悲剧告终。附属关系没有了下文。” “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块大陆。” “那这是什么？” 希林又被另一处广阔的区域吸引。它很怪，有自己的首都，有大量属地，而且和帝国大面积接壤。 “也是帝国。” “这里也在你治下！” “不，那是另一个帝国，有他们自己的皇帝，如果还在的话。” “？”希林被说懵了。 “哈哈哈！世界上不止一个帝国呢，小骑士！有空多出去走走吧。没准儿那里的皇帝你也喜欢。” “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帝国？如果有，就不叫‘帝国’了！” 查尼说笑了一阵，见希林问得不依不饶，只好亲自解释一番。 “呐，曾经的人类帝国，是横跨世界的庞然大物。一朝分崩离析，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东西两个皇帝，都说自己是正统。” “陛下，你是正统！”希林脱口而出。 “哈！亲爱的侍卫长，你读书太少了。一般史书上都说我们这边是乱臣贼子。他们动不动就派兵来讨伐我们。” 查尼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我们之所以还存在于地图上，是因为他们那边也没好到哪去罢了。” “陛下，恕我直言。我认为一位深谋远虑、年轻有为的皇帝，是继承了帝国大统的真正的皇帝。如果承认前者，就有必要承认后者。既然我决定追随你，无论你打算怎么下这盘棋，我都在所不辞！” “希林洛斯，你今天的话有点多。要是每个人都自恃读了几本书，就懂得了帝王之道，跑来指点江山，我就要被烦死了。” “抱歉。” 不得不说，雅拉更加擅长人臣之道。他一直站在会议厅，就在皇帝身后另一侧。但他更像一副空的铠甲，一言不发，偶尔朝希林冷笑。 查尼所自称的“神圣的我们”，所指的是造物者、圣灵庇佑的皇权以及皇帝本人的三位一体。他加冕为皇帝以后就这样自居了。但有的时候，尤其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私密场合，他仍旧自称为“我”，似乎那个时候“皇权”不在身边。 “不……‘皇权’一直都在。我可以看见……” 希林心底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 “陛下，庇佑皇权的神圣天使站在你这一边！这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向你撒谎！” “行了行了，不用你说这些话。”查尼根本不信。 以希林浅薄的见识，没办法把那玩意讲清楚。谁都没见过，书上也有记载。 那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幻象，从加冕那天起盘踞在查尼身边。它会发出金属般咯吱咯吱的声响，会不停地流动变换形态，偶尔汇聚成人形，甚至会瞪着希林。此时此刻它就是这样的。 时候不早了，查尼没有心情去用膳，仆人推来晚上的点心，管家为他倒了一杯红酒。他需要喝点东西缓解哮喘。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端着酒杯心事重重地看着希林。 “怎么了，陛下？” “希林洛斯，有些话终究还是要问你的。朕应该赐给你一块土地，你可以自己说说，想住在哪里。” 查尼看着帝国偌大的版图。 “这些土地都有主了，但是也可以视情况而定。有的国家得罪了帝国，可以找借口兼并；或者谁家没儿子的，你直接过继给他们也行；再或者，如果你的胃口真的很小，随便圈一块地，朕命令原本的主人交出来就是了。看你。” “你！”希林大吃一惊，“这是在密谋窃取臣子的领土么！” “又怎么样呢？奖赏效忠自己的人，剔除不听话的家伙，这是皇帝必须的功课。” 希林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他从没思虑过这种问题。如果他能够拥有自己的土地，成为一个领主……就像埃塞斯的多罗滋老爷那样？抑或是，自己部族的首领那样？那么，谁又会是自己的臣民呢？ 他看看查尼，皇帝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快点说，别耽误朕的时间。” “我从没想过统治陌生的臣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到自己的家乡、我父亲的庄园。” “那是什么地方？” 希林找到那处不起眼的标记。 “这里，石榴庄园。是父亲出生的地方。” 查尼看到层层逼近的红线，疑惑地问：“那里已经不属于帝国版图了？” “十年前被蛮族占领，但前不久又被埃塞斯的骑士收复。现在是一处无人的废墟。” “你这家伙！你为了躲开朕居然选了那么远的地方，混蛋！”查尼抱怨道。 “陛下，我们现在这样形影不离，但如果有一天你厌恶我了怎么办？你会恨不得把我也钉死在十字架上吗？那时候，你愿意让我回到自己的家乡吗？” “呵！你从哪学来的这一套？”查尼放下酒杯，“行吧，一言为定。那块地是你的了。你希林洛斯随便带着什么追随者回去，打得下多大的土地就封给你多大。到时也写一封信回来，朕全都划为帝国的领土。” “谢谢。”希林真诚地道谢，查尼却轻蔑地冷笑。 “还是瞧瞧我们的目的地吧——希林洛斯，找得到吗？” “我们要找巴斯蒂的家乡，底里特公国……” 希林努力地从混乱的字迹中寻找发音类似的拼写。 “再往北面一点。再靠右边一点。”查尼挥挥手指，算不上帮忙。 “找到了，这里！” 希林发现了那个小小的国家，像一块小饼干镶嵌在帝国北部的森林里。查尼点头确认，就是那个地方，一切纷争开始的原点。希林在此处画下标记。 “不得不说，那边的人都长得蛮好看的。”查尼岔开了话题，“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竟然把精明干练的玫兰大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他确实很有人格魅力……不止玫兰一个人被他迷住。”希林唏嘘不已，师傅康索都被忽悠得不轻呢！ 再看地图，这里不止一个国家，还有好几块小饼干与之对立。 “咦，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格里曼公国。” 希林指着地图上的文字拼读，那行字写在一处显眼的位置，领地也更大。 “两个国家原本是姻亲，却发生婚变。公主遭到驱逐，改嫁以后还生了巴斯蒂那个小傻瓜。如果朕没记错，现在的掌权者是已故大公和情妇的幼子，年仅十三岁的斯林德王子。”皇帝把狗血的战争起因叨念了一遍。 “原来你搞得清楚。” “那是。” “陛下，我不明白。帝国的治下称呼好混乱，为什么同时存在领主、大公、将军、王子什么什么的？” “呃，一般是这样的，希林洛斯。”皇帝专门喝了一口酒再回答他的问题。 “就是那个地方本来的统治者叫啥，归附帝国以后就继续叫啥。” “什么？这么随便的！”希林大吃一惊。 “对啊。不然呢？” “那……如果他们有一天见面了，谁要向谁见礼呢？” “这个嘛，或许他们可以为了争论这件事打一架。” 希林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看查尼，不是开玩笑。帝国四境那些连绵不绝的战争或许都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吧！ “……如果巴斯蒂没有秉持正义，只不过是个被放逐的骗子，那御驾亲征的荣耀何在呢？” 查尼冷眼看着希林，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既然希林会读心术，他应该已经察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