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尼轻轻扇去眼前的灰尘，泰然坐在宝座上，抬头看看地图，又低头看看沙盘。 沙盘配有专门的道具箱，整齐码放了前人制作的车马模型。希林将这些小物件逐一取出来，罗列在皇帝面前。还有个长长的木杆可以推动模型，帝国俨然成了皇帝的玩具。 “这是陛下的马车。” 这一辆是最为华丽的马车模型，镀金的框架，甚至镶嵌了宝石。无论放在哪都不会被忽视。它的存在就意味着“皇帝”。希林将它放在帝国的位置。 “陛下要乘着它出征……” “朕不喜欢这个造型。朕的鲜花马车是纯白色的，虽然也有镀金花纹，朕更喜欢真正的花朵装饰。” “你要乘坐那辆马车出征？你结婚时候定做的那辆？” “不可以吗？” “额……总有点担心。那么漂亮的马车，怕走不了山路。” 那是一辆敞篷的马车，配有十六匹骏马牵引，要两名车夫控制。非常拉风，但也脆弱。 “哪有什么山路。听过那句话么，条条大路通罗马！你仔细看看帝国的版图，所有的城市，都有一条宽阔的道路与帝国的首都相连。如同血管与心脏！朕的马车可以走到版图的尽头。” 皇帝想怎么样都可以。这么一来希林倒也放心了一些，只走宽阔的公路，皇帝此行定然不会涉险了。 皇帝一句话说得轻松，宫廷管家却急得团团转。 “十六匹骏马拉车，那意味着还有备用的另外十六匹骏马！皇帝的威严不容置疑，出行的路上怎么可以出差错呢？更不要说换班的车夫、专门搭理马匹的仆人，以及专门为这些马儿准备的高档饲料！” “哦，我怎么可以不重视，陛下也需要全天候的侍奉！”宫廷管家惊呼了一声，“他的侍从、他的仆人、他的发型师、他的化妆师、他的衣物管理师，对了，那个就是我自己……” “我得准备陛下阅兵的铠甲、陛下临朝的礼服、陛下参加晚宴的礼服、陛下打猎的猎装、陛下洗澡的浴衣、陛下睡觉的睡衣……还有陛下的穿衣镜，我得把整个衣帽间都带上！” 管家擦擦汗，他要准备的还不止这些。 “陛下在路上吃不惯睡不惯可怎么办……陛下的御用主厨、陛下最爱的甜点师，还有陛下喜欢的名酒全得带上……还有陛下的床！得用一辆大车运送！” “天呐，陛下还得办公呢！他的全部公文、他常用的工具书、他专用的印章、墨水、蜡烛……还有他的办公桌！我最好把他的办公桌整个打包带走！” “咳、咳！” 查尼有意提醒管家的失态。 “抱歉，陛下！我即刻为你制定一份出行的清单，请你逐一过目！” “唉，你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干脆把皇宫都搬去吧！” “当然可以！不，不可以……陛下你嫌太多了？” “朕要出征打仗，什么都带就走不快了。我们可以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作为参考。希林洛斯，你出发去打仗的时候都带些什么呢？” “我的话……穿着铠甲，带上剑、弓箭还有长矛，头盔挂在马上……再带条睡觉用的毯子。”希林想了想，其实他从没做过这方面的准备，以前都是说走就走的。 “毕竟我不需要吃饭。陛下的话，食物和饮水还是要备足的！” “你你你……你不带牙刷？”管家质问道。 “呃……” “换洗的衣服都不带？” “换了也没人给我洗呀。”希林很不好意思地回答。 “听到了没？朕也这样安排。”查尼对管家吩咐道。 “绝对不可以！陛下！你是皇帝，怎么能和那种人一样随便！” “安静、嘘——冷静一点，凯拉瑞先生。”查尼站起身拍拍老管家的肩膀。 “点心时间结束了，让仆人带着餐盘离开。朕要继续商议大事了。你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没办法和朕一起出征。再说皇宫里琐碎的事情很多，你就留下吧。” “我……我……”管家觉得自己遭到了嫌弃，急得哭了出来。 “呃，朕的确和他们不一样。朕需要证明朕是皇帝。金冠、权杖，这些得带上。其他的就算了。”查尼嘿嘿笑着，期待得不得了。 在老管家的坚持下，查尼决定带上他的裘皮大氅，以备寒冷的天气。 “我的陛下……可爱的小查尼，弱不禁风的孩子，怎么吃的了那些苦呢……”老管家黯然神伤，推着餐车落寞地离开。 “哼。”查尼轻轻后仰，换了个舒适的坐姿。 工具箱里还有车马模型，用来表示皇帝的军队。 “朕的马车，朕的卫队。亲爱的侍卫长，和我说说，朕现在有多少亲兵卫队？” 正如皇城分内外，皇帝的直属部队也分为两种。一种是近卫，就是希林现在率领的侍卫队，他们直接负责皇帝的安全，终日紧随在皇帝身边。还有一种是内卫，离皇帝稍微远一点。他们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在节庆活动上则是皇家的仪仗兵。 至于卫兵的数量，希林有点心虚。侍卫队在满员的情况下有超过四百名精锐的骑兵。可是皇帝没有多余的经费给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招更多的人。现在全员一百八十五人，谈不上精锐。内卫队是巴尔在负责，希林知道个大概。至于他那里还有多少水分就不好说了。 “近卫队有两百人马，内卫队有三百。” 查尼对人数虚报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异议。 “即便是大军出征，也要留足够的人马守卫都城。陛下不在的日子，皇宫的安全同样重要。” “有道理。内卫队继续留守皇宫，有他们坚守岗位朕非常放心。”查尼表示赞同。 “陛下，其实你还有一支队伍可以启用。”雅拉终于讲了一句话。 “你的队伍？” “圣天使……与永夜契约……联盟骑士团。” 正式的名字很长。这是一支强大的队伍，他们有一个专用的标记——一匹独角黑马，似乎就是雅拉的坐骑。希林把这匹马也摆上来。 “嗯……朕暂时没有新的打算。你们的队伍维持原状，就你们俩，随朕一起出征。” “遵命。” “那么，我们该怎么走呢……” 接下来需要规划出行路线了。 查尼托着黄金酒杯发呆，气氛一度陷入沉闷。他雄心壮志爆发的时候显得格外迷人。过一会他斜倚着宝座，脚搭在小凳子上。因为手指反复拢着头发，发丝变得凌乱。 他讨厌厚重的金冠，索性摘下来丢在桌上，和众多公函混在一处。 那些公函是各个属地封臣送来的，对陛下即将到来表示欢迎。查尼需要从字里行间中读出他们真正的心意，凭着惊人的记忆翻阅往事，梳理这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世仇或是姻亲，谨慎地选择自己的伙伴，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希林洛斯，喊那个什么都知道的老家伙过来，朕有话要问他。” “大学士乌鲁曼？好的！” 希林即刻派人去找他，老家伙腿脚不行了，此时应该还在仓库里磨磨蹭蹭。不多时跟班的小黄毛跑回来，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不幸消息，“老学究死了。” “什么？！” “就在刚刚，我们走后不久，他被仓库里囤积的公文压死了。我们检查过，已经断气了。” “……”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希林只得如实向皇帝禀明。 “哈？”皇帝也有几分意外。 “他坚持要继续整理一些公函，我们留他独自在地库里，想不到发生了悲剧……愿他安息。” 希林叹口气，查尼眉头紧蹙。眼下情况棘手，皇帝出征时必须得有个博闻强记的人做顾问。 “推荐个靠谱的学者，希林洛斯，现在。” “现在？” 皇帝一分钟都不打算给他，立即就要结论。 “呃……纳特？反正他是个学者……”希林脱口而出，根本没指望皇帝采纳。 “你说那个好笑的胖子？” 这段时间以来，纳特一直作为宾客留在皇宫。他讲话的样子滑稽，为人又呆板，很得皇帝欢心。 “不是说博物学院的学者必须要博士毕业么？纳特一辈子都没法从索菲莉亚教授那里毕业了吧！”希林心里这么想着。 哪知道任何事情一旦在皇帝面前说出口，就变得不容篡改了。查尼当即采纳了这一建议。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咯。让他赶紧来上班！” 查尼金口玉言，这事就定下来了。但愿肥肥喜欢这份新工作吧……希林得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