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小昆都在漫山狂奔。皇帝则悠哉悠哉坐在观景台上晒太阳，秘书处的重新崛起彻底解放了他。 茜茜缇娅穿了件新裙子陪同皇帝。她很知趣地躲在一旁一言不发。她有自己的事情做——喂“鸟”。人首鸟妖歌拉已经痊愈，现在是她的宠物。它有个架子可以栖身，还有精致的食盆，食物也是新鲜的肉类。 “亲爱的皇后，你不过来吗？” “不。我的鸟妖非常胆小，它害怕亲王殿下的猎犬。” “哼。” 查尼又看看一旁服侍皇后的阉伶，坦雅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年纪渐长，姿色早已不如从前。他终于能够入职宫廷，但听说卡迪乌斯亲王还有“新欢”以后，就知趣地避开亲王了。 “怎么，你侍女官不在吗？” “玫兰小姐似乎是去找他哥哥了。”皇后答得心不在焉。 “又在担心秘书处的事情？” “也许吧。” 查尼看看山脚下。小昆带着亲兵小队在皇城撒欢，时不时传来猎狗吠叫的声音。 皇城山是堡垒也是花园，仅供皇室一家独享。亲王从精致的亭台出发，策马在回廊里来回奔跑，又去台阶上上蹿下跳，反正他是主人，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中午回到观景台上用餐。亲王浑身的泥水，猎犬都累趴下了，被克莱迪拖着。 亲王在露台上跑来跑去，泥脚印踩得到处都是。他一阵坏笑然后瘫在躺椅。 “你们回来了？” “嗯，是啊……” “怎么弄的，昨天下雨了？” “没——”小昆喘着粗气，“小牙牙跳进景观河里去了！幸好我发现得及时，不然这条笨狗就淹死了。” “你亲自把它抱出来的？” “那是！” “哈哈哈！”查尼一阵大笑。 宫廷管家送来冰镇的蜜糖饮料，小昆张口就喝。 “别喝那么快！会头疼的。” 小昆一口气喝完，不多时头疼得直翻白眼。 “皇兄……你应该早点说……” 兄弟二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样的日子最为惬意了。 “皇兄，跟你说我打赌赢了！” “哦？” “哈！克莱迪竟然自认为比本王还懂猎狗，我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是吗？” 克莱迪也累得四脚朝天，何况他还扛着两条狗。 “嗯……殿下赢了。” “赌的什么呢？” “我说，人比狗有耐力，我能跑得比猎狗还久！他不信，还说什么自己从小驯养的猎犬，他比我懂什么的，结果怎么样？” 克莱迪心服口服当即告饶。 “哈哈，皇兄你记得我们小时候带着小白狗去爬山，结果那条狗累瘫了，还是你把它扛回来的嘛！我就知道，哈哈哈！” “小昆！你堂堂一国亲王怎么能跟狗比！” “我不管，反正我赢了。” 再看看那支东倒西歪的卫队，小昆这人异常地有活力啊…… “小昆，你把我的侍卫希林洛斯给弄哪去了？” 亲王下山的时候“借”走了希林，还没有“还”给皇帝呢。 “额……他不在吗？” “唉，他不可能走丢，无非是掉队了。” 小昆没放在心上。 “反正我赢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还有狗，哈哈！” “小昆，洗澡去。” “不要。我不想动弹。” “你身上的水都是臭的。” “除非有人抬着我去温泉浴场，否则我一步也不想走。” 小昆傻笑着望天，过了好久希林才返回内城。他被累得几乎断气，过度消耗身体内储存的人类能量，他变得更加苍白、冰冷、憔悴，别人冒着汗喘着粗气的时候，他冷得像一个石柱。 “亲王殿下……陛下……” “天呐，瞧瞧你把我的希林洛斯折磨成什么样了！下次我绝不借你了。” “皇兄，他只是有点累。跟我一起去泡澡，然后大吃大喝一顿马上就好了。” “和你去大吃大喝？”查尼冷笑着问。 “嗯。好啦，我现在有力气了。我们全体出发去泡澡吧！把狗也洗洗！” 小昆恢复活力站起身，对亲兵小队发号施令。 “你们去吧，我的希林洛斯要留下。我舍不得再让你们折腾了。” 查尼抬起希林的下巴轻声问道，“饿了么？” “你……” “派你执行了这么多辛苦的任务，很久没有犒赏了。现在你喝到的每一口都是皇帝的血，相当高级的噢。” 查尼用私密的口吻说出这些话，但他的举动足够夸张，引起了小昆的注意。 “皇兄，你在说什么……？” “玩你的狗去吧。我的吸血鬼骑士不需要大吃大喝，他们只喝人血。” 小昆怔了一下，他确信查尼搞错了。 “皇兄，你拿自己的血喂养吸血鬼骑士？” “嗯，对啊。就跟你的狗一样，他们是我的宠物。” “但那是希林，他不是你的吸血鬼骑士。他是我们当初在角斗场里捡回来的野蛮人，你不记得了嘛？” “我搞错了吗？”查尼的惊讶绝对是装出来的。 希林屏住呼吸。他才刚刚从游玩的劳累中缓过一口气，查尼竟然要将他隐藏已久的秘密公之于众？ 由于缺血，他会像普通人那样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恍惚，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哦……对的，希林并没有加入那个受诅咒的骑士团。” 查尼一边说，一边看向自己的吸血鬼骑士雅拉。 就在亲王放下心来准备去温泉浴场的时候，查尼拿餐刀划破指尖，带着血的手指伸到希林嘴边，希林想都没想就咬了一口。 这么一点血根本不够解渴，但是足够换回他的理智了。 在人类血液的滋润下，希林苍白的发色变回花白和灰色，脸上也有了气色。 “……” 亲王震惊地目睹了全程。 查尼眉头紧蹙，故作疑惑望着小昆，反问道：“原来你不知道？” “？！” “他一直都是吸血鬼啊……本来就是。” 小昆半晌无言，整个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不信你自己问他。” 小昆的神情从震惊、讶异逐渐过渡到愤怒。，希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宫廷管家、茜茜缇娅、坦雅、卫队的小跟班、克莱迪还有那些仆人和侍卫，所有和希林朝夕相处的人都哑口无言。 有人知道吸血鬼的传言，但眼睁睁看到一个吸血鬼吸食鲜血，并目睹他的身体状况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从而确定这种传说中的怪物的确要靠人类的鲜血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对他们来说都是头一次。 相信很快，玫兰、保佩，整个卫队、整个宫廷还有许许多多希林在帝国结识的友人都会知晓此事，甚至纳特、罗尔，那些早年认识的伙伴知悉也是迟早的事。 皇帝将他的身份公诸于众了。 “哦，抱歉。朕一不小心把我们的小秘密说出去了。” 怎么会是不小心呢，分明是有意为之。自从看到卡迪乌斯亲王与沙弗隆家走得越来越近，皇帝就不大高兴了。想到他们之间存在天然的血缘关系以后，查尼又觉得沮丧。毕竟他和小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联系他们的只是父皇和母后而已。 “你该不会不敢承认吧？” “我的确是吸血鬼。”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希林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年以前我曾经是个人。但你们认识我的时候已经不是了。很抱歉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因为我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你们……”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人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反正是一种诅咒……”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我……” 希林不愿意面对小昆那张绝望的脸。 “我迟早会告诉你。” “骗子！”小昆站起身，对其余的人喝令道：“走！”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离开，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茜茜缇娅稍显吃惊，但没表达出过多的异议。而身边几个跟班侍卫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解散吧，你们去值班。有事明天再说。” “快走啊！被吓傻了吗？我还是你们的侍卫长呢！” “遵……遵命。” 宫廷管家脸色铁青，所有的仆人都对希林表示出恐惧。 “你不会怪罪我吧？”查尼明知故问道。 “你是一国之君，我要怎么怪罪你……” “我不是故意的。最近太忙，很多事搞糊涂了。而且我也没想到我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有那么大反应。” 查尼微微一笑，又摸摸希林的头发。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你会因为这件事在怀恨在心吗？” 查尼十分得意。目前看来在帝国皇帝是唯一一个愿意接纳吸血鬼的人。除了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室，又有谁供养得起这种怪物？ 查尼的小心思顺着他的笑容传进希林的脑海，用不着读心术也听得一清二楚。 “即便不是今天，也一定是将来的某一天。否则我无法向旁人解释我为什么没有成长或衰老。” “你知道就好。” 一整日查尼的心情都好极了，入夜后在书房读他的《理想国》。希林一整天都在陪着他，避开和别人见面的机会。 “在想什么呢，发愁没有颜面再见沙弗隆家的小姐？” “不……” 希林焦虑了一整天现在反而平静了。 “我已经接受诅咒了，从那一天起到未来生命终止的某一天为止都是吸血鬼。需要接受事实的是他们。” “哈！” 皇帝只觉得疲倦，不想讨论任何话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