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这一路走得真可谓春风得意。终于能看到他那张脸上会心地微笑。路上无论看到谁，他都会招招手致意。 大教堂方面听说国宝找回来了，无不欢欣鼓舞。哀穆勒主教率领一众长老迎接王子驾到。关于查尼已经被钦点为皇位的继承人的事，哀穆勒已经听到有人议论了。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他也早就听闻了风声。 既然是未来的皇帝，他当然会竭尽全力去招待。场面弄得很隆重。长老们都穿上华美的长袍，几乎所有人都出来站满过道两侧来迎接。 “王子殿下——！” 哀穆勒笑盈盈地迎上来，热情地拥抱查尼。查尼最讨厌肢体接触，嫌弃地避让。 “这么多人？不至于吧！我就是来归还这个东西的，你们看看吧。” 皇宫的仆人端上来一个非常沉重的托盘，上面盖了一块布。 “这就是血瘤玛瑙？” “啊，我的侍卫历尽千辛万苦，从黑市上找回来的。” 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宝贝，无论是皇宫的仆从侍卫，还是教堂的那些修士，双方都伸长了脖子围观，想要一睹国宝的真容。 莱默主教接过托盘，掀开苫布。巨型的宝石顿时散发出自然的光彩，晃在众人眼前。 希林将宝石带回来以后，就交给宫廷管家保管了。现在宝石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驳落，有一些淤泥一样的残渣散落在托盘上。金属表面残留的木质纤维也变黑。 几位长老一同仔细检查，而后又低声商议了许久。 “一个破石头有什么好商量的。是这个吗？是还是不是呢？”查尼问道。 “结果如何？” 哀穆勒也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值得商榷的。 “教宗阁下，情况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哦？” “经过我们辨认，玛瑙上七根已经损毁的金箭装饰物、以及镶嵌所用的金托底，都千真万确，无疑就是教堂遗失的。” “还有玛瑙背面为了镶嵌而打磨的部分，经过辨认绝无二致。” “这不挺好，那就是了呗。” “只是……” “你们还要说啥？” “阁下——我们都是造物者的仆人，理应坦诚才对。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玛瑙，它的形态与先前不太一样……” “啥玩意？”哀穆勒没听懂。 “阁下，我们的意思是……这个玛瑙看上去应该就是我们的国宝，但是它的外形发生了改变。而且说实话，好像变得还比从前更大了……” “……” 哀穆勒再看另几位长老的意思，也是这样。 “这是什么情况？这玩意还会自己长大？” “似乎是的。而它的成色变得更加纯正，或许比从前更加珍贵了。只是我们实在无从解释，这样的变化究竟怎么发生的……” “这不挺好，宝石升值，你还赚了。”查尼一挥手，“多出来的价值就当我白送你们吧。” “呃，那真是多谢王子殿下……” “行了，事情已经完结，你们拿回了国宝，也已经知道这东西是贼偷走的。那个被你们羁押的主教和仆从都是无辜的，立即释放吧。” 查尼帮着希林出头。 “是！您说的有道理！那位主教其实是我的师弟，也是前任教宗的学生。我与他情同手足，自然知道他的人品极佳。何况，我也不是羁押他，就是离别已久，挽留他多呆些时日陪伴而已。” “是么。”查尼想了想，“还有那个粗鄙的仆人，他是被羁押在市政厅的监狱了。你们不会再指控他犯罪了吧？” “不会、不会，他也是无辜的。” “那么就放出来吧！” 趁着王子高兴，仆人急忙去通知市政厅。等着市政厅放人的这段时间，哀穆勒准备了茶点款待王子。 查尼也不推辞，走进奢华的会议厅里坐下，喝杯茶跟他们随便聊聊。说闲话的时候他眼珠转一转，笑着对哀穆勒说：“国宝是镇国重器，价值不可估量。你不应该拿它作为牟利的手段。花钱参观圣体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再举办了吧？” 哀穆勒听了心里哎哟哟一阵疼，断了条财路。可是嘴上又不好反驳。他连连称是。 “殿下所言甚是。国宝我们一定好好珍藏，绝不再轻易示人。” 大约等了两个钟头，就看到安塞尔那个倒霉蛋被人送来了。这家伙狼狈极了，浑身臭哄哄的，没见过他这么邋遢的样子。在监狱里他病得很重，脸色苍白，嘴唇也略带青紫。 “王子殿下……” 他有气无力地行礼，希林默默地一阵心疼。查尼竟然要求亲自见一见安塞尔。这家伙又不懂什么礼节，知道主动问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个人，就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 “你对自己的主子都没这么上心过。他得是个多好的人，才让你小子这么掏心挖肺的？” “……” 查尼话说得阴阳怪气，希林一阵汗颜。有时候查尼的嫉妒心莫名其妙。 查尼摆摆手让他靠近一点。 “呐，你是干什么的，和我说说呗！” 安塞尔自报了家门，说自己是边陲小城里领主老爷的私生子，当过杂兵队长。哪怕是病成这样了，他吹牛的劲儿还没减一分。说到自己的“高贵”别提多自豪了。 言语间看得出他挺聪明的，口齿利落，思路也清晰。查尼略微点点头。 而至于他随主教大人来到帝国，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生母。 “还不懂事的时候母亲被赶出家门，听说去帝国谋生了。我心里才一直有这个念想。如今来了，打算慢慢打听着。” “既然如此，我命令宫廷的官员为你张贴寻亲的告示，如何？能否找到就看你自己的缘分了。” 查尼心情好的时候真是慷慨。 “太好啦！多谢王子殿下啊！” 查尼冷冰冰地笑了笑。 “安塞尔，你是骑士吗？” “我哪有那么好的爹，从出生到现在还是个泥腿子。没名没姓的，更没人给我封号！我在那座快要塌掉的教堂里住下，是个包吃包住的佣兵。” 听罢，查尼又瞪了希林一眼，“果然是你的好朋友啊，真是一路货色。” “我的几个朋友都出身卑贱，因为我也是蛮荒的地方来的啊……” 从早上到现在，查尼一直有股不爽的劲儿。 “哼！” “今天究竟怎么招惹到他了……”希林暗暗地想。 “安塞尔，既然你是圣天使大教堂的佣兵，我给你个封号吧！” “真哒？” 这话一出，又一大帮子人站出来反对。 “不行、不行，骑士的荣誉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获得的！”宫廷教师提醒道。 “名正言顺的骑士必须有战功，或者演武获胜的殊荣。要获得一家骑士团的接纳，至少三位骑士见证，还要举办与身份相称的典礼才可以！” “你说什么？”查尼很不爽，斜着眼睛看他的顾问老师。 “殿下，哪怕您有意册封，这个穷小子也受不起！您赏赐的封号顶多让他成为准骑士，他哪有财力举办与您身份相称的典礼呢！” 顾问老师说不行，查尼却偏要这么干。 “那么我就册封你为一名准骑士。我的命令长久地有效，你什么时候攒够了钱就什么时候举办典礼。” 顾问老师勉强地点头，心里想着，“就这种穷小子？几辈子攒下的钱都不够办一场盛大典礼！何况王子殿下快要当皇帝了，他怎么好意思用自己的贫穷来羞辱皇帝！” 哀穆勒也不那么乐意，小声嘀咕：“圣天使大教堂都要塌了！不就是间破庙么，满地的流民乞丐，哪里配有皇室册封的骑士？” 也不知怎么的，这么小的声音也给查尼听了。王子一拍手，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你的提议不错。破败殿堂的骑士，就是你的封号了。” “啊哈？我这就是准骑士啦？” “当然！我一句话的事儿！” “嘿嘿，谢谢啊——！” 查尼还没说完。 “你这个穷小子没有姓氏啊？我也赐你一个吧！” “好啊、好啊！” 安塞尔搓搓手，等不及要知道。 “莱奥斯，以后你叫安塞尔·莱奥斯。你的后代全都姓这个，狡猾又幸运的家伙。” 王子还怕他不会写，专门拿笔在他衣服上写下来。 “安塞尔·莱奥斯，破败殿堂的骑士。记住了，别忘了哦！” “谢谢！谢谢！” 接下来这个粗鲁的家伙就被请出高雅的会客厅了。他会随着弗拉维大人一同返回圣天使大教堂。突然有了名字和封号，高兴得跟疯了似的。 “啊哈，小希林！当初咱们结伴一同来帝国闯荡，你们俩小家伙一个在骑士团当见习，一个来皇宫当侍卫，只有我吊儿郎当在教堂混混。如今我第一个有名有份了，羡慕吗？嫉妒吗？” “赶紧滚回去养病吧你！” 希林把他一脚踹上马车。他撅着屁股挥手告别。要说这人还真是下贱，受了那么多伤还跟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的没一点正经。 看他们走远，希林才会心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