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间了，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一名身穿布甲、满脸胡茬的士兵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战友，用肘关节轻轻地打了一下对方的胳膊，便走向隧道外的房屋——那是看守隧道的士兵们日常吃饭和休息的地方。 “来了来了，你还真是尽职啊，一秒都不多呆。” 那名看上去有点青涩稚嫩的布甲士兵扛着手里的武器，跟上了同僚的脚步。 他们关系看上去不差，胡茬士兵头也不回地数落同僚： “得了吧，我们干这份差事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累死累活的，一个月才赚到几个银币啊。 “当兵这么久，我想给家里的婆娘买件衣服，还得掰着指头省钱，谁还真想给上头的那帮贵族老爷认真做事啊。” 青涩士兵似乎是初来乍到，看上去有些不信对方的说辞： “不会吧，虽说我们的待遇确实远比不上那些骑士老爷，可月奉也有三个银币啊，不至于连给嫂子置办衣物都做不到吧。” “你那可拉倒吧！”胡茬士兵嗤笑了一声： “我托了关系、把你弄到我手下当兵，只是因为当兵可以让家里少交点税，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是什么好差事。 “那群贵族老爷三天两头就有新想法，每次都能找到借口克扣我们的薪酬； “有时候，你的上头来了新的骑士老爷，你还要准备一笔钱当作见面礼，不然骑士老爷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堪！ “总之，你多干几年就明白了——真正能够拿到足额薪酬的月份，那才算是少数的！” 青涩士兵目瞪口呆，似乎没想到伯国的军队会如此黑暗，让他许久说不上话。 过了一会，青涩士兵才再度开口，心中似乎还有一些念想： “不过，大哥你服役快十年了，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应该可以被贵族老爷封为骑士吧，就像几个月的那位大哥…… “如果我记的没错，他也是平民出身吧。” “啊？你还真的信了贵族老爷们的那些鬼话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立了功劳，平民泥腿子就能一飞冲天，当上骑士了吧？” 胡茬老兵停下脚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同伴，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天真： “你的脑袋被门夹了不成？要想当上贵族、即使是最不入流的骑士，也必须成为一名超凡者。 “像我这样没有一点门路的平民，怎么可能会有成为超凡者的机会？” “那……那位是怎么一回事？”青涩士兵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胡茬士兵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家伙确实只是平民出身，但他有一个身为男爵的远房表亲，似乎是因为一些陈年往事的缘故，导致那位男爵老爷对于他们家很是照顾，也教会了他怎么成为超凡者——虽然只是成为了初等剑士，但确实也算是超凡者的一员了。” 青涩士兵感觉自己心中仅剩的、那些可以相信的东西，也在这次闲聊中被打了个粉碎。 看了一眼青涩士兵的表情，胡茬士兵就猜到了他现在的想法： “我老早就告诉你了，不要总是去酒馆听那些吟游诗人胡编乱造的故事——那些骑士、贵族小姐一类的故事如果是真的，那他们怎么不自己去撞这种大运气，反而还在酒馆当一个卖唱的？” 胡茬士兵转过头去，像是没有看到青涩士兵越发纠结的表情： “行了，换个角度来说，我们这个岗位也算是个肥差了。 “毕竟咱们守着的是贵族老爷逃跑的路，他们还不敢像对待前线士兵那样、随意就克扣我们的月奉。 “更何况，我们其实更容易接触从城堡来的大人物。 “你可不要以为是你运气好，你之所以能分到这里——为了你的事，我不知道给那些骑士老爷塞了多少银币！ “所以要我说，与其想着成为什么骑士，不如先这样混着，平安无事地混个十年服役的资历，上头的贵族老爷或许就能把我们调到城堡区，去当个穿皮甲的兵。 “然后再和几位老爷家里的管家拉拉关系，让自己的孩子学会认字、当个贵族身边的书记官，那才算是有些盼头啊！” 胡茬老兵就像是要一口气戳破青涩士兵的幻想一般，毫不留情地讲述着维持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所运转的“真理”。 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除了达西亚，在西洛里亚大陆上，超凡力量的晋升方式一直都是被贵族所垄断的——对于贵族家族而言，他们所掌握的超凡传承是独属于本家族的，不要说传授给平民了，就是贵族家族之间，也鲜有超凡传承的交流。 正因如此，打破了法师传承的门户之见、让每一位军队基层士兵都能成为超凡者的达西亚，才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王国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的。 青涩士兵沉默了好一会，才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开了口： “可是，我听说在达西亚那里，谁都可以成为一名超凡者，也没有那么多的贵族老爷……” “不要再说下去了！” 青涩士兵似乎还有话说，但胡茬士兵只是转过头瞪视了他一眼，厉声喝斥了一句，不让他继续言语。 青涩士兵似乎被吓到了，胡茬士兵这才压低了声音，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达西亚的具体情况，我们谁都不知道，但你要知道一点——我们对贵族老爷抱怨几句没问题，没人关心泥腿子的抱怨。 “但上头的领主老爷是最厌恶达西亚的，如果你再说几句达西亚的好话，咱们两家人就要给你收尸了！” 青涩士兵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不再多说什么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了隧道门口的房屋附近。 一队五人规模的、身穿布甲的巡逻士兵从他们面前经过，房屋里也走出了两名身穿布甲的士兵，其中一人向他们点头示意： 这是接替他们继续站岗的士兵。 而在房屋的阴影之下，布兰达和莉萨就站在那里，她们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就像是完全不存在的人物，那些身为普通人的士兵完全没有发现她们。 布兰达自然听到了那两名士兵之间的谈话，对此，她只感觉非常悲哀： 数百年来，西洛里亚的贵族们一直垄断着超凡传承，二百年前如此，五十年前亦是如此——即使到了现在，这一现状也不曾发生任何变化。 但她没有沉浸在对于贵族制度的抨击中，只是淡漠地分析着眼前守卫的力量： “两支巡逻队，每支队伍只有五人；此外，通道内随时有两名士兵负责看守。 “根据你们此前的观察，这些守备力量实行三班轮换制度，驻守在这处通道的士兵数量也不算很多。 “而且……我没有看到一名骑士。” “理论上，每处逃生地道的最高负责人一定是贵族。” 莉萨回忆着最近探查到的信息，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对方的疑问： “城堡东侧的三条通道由骑士负责，西侧的那两条出口不明的通道则是由男爵负责——骑士没有指挥同级的资格。 “但事实上，这半个月来，在东侧的这条通道的驻地上，我们只见过一次骑士，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工作可有可无。” 布兰达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自修筑完工的那一天起，这种通道可能在一百年内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对于负责这种工作的骑士来说，他们之所以会摊上这种任务，只可能是因为得罪了上头的哪位贵族、或是没有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半个月检查一次都算是尽职尽责了，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又观察了一会，布兰达看向莉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额外关注的信息了，我们去城堡区的西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