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珍一看见他们这憨厚的笑，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 以前在农村的时候，从村民的笑容，她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对她的态度。 这群人看起来个个人高马大，很多却扣着下巴，想说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中年男人一阵激动之后，终于再次开口。 “哎呀，夏老师，您不知道，我们都等您一天了。就怕您跟其他老师一样，发现我们这里偏远就不来了。孩子们要上学，学校的老师实在太少了，您能来真实太好了。” 夏以珍有点蒙，待她反应过来之后便连连摆手。 “我不是……不是……” “哎呀，您不用多说。先去看看学校，虽然这里是山村小学，交通不便，但因为有大企业资助，校内环境还是不错的，教室宿舍也都有，都是干净的。” 此时夏以珍已经确定，这群人把她错认成来这里的老师了。 现在的她，好像去哪里都算是流浪，先去看看吧，至少今晚有住处了。 如果明天真正的老师来了，她再走也行。 同行途中，几个壮汉热心地为她拿箱子，但又礼貌地保持距离。 交谈过程中，她和中年男子走在最前面，才得知，这位中年男子正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兼小学校长。 这个村叫海默村，村里的小学叫海默小学。 夏以珍跟着众人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看见年轻人，只看见了零星的老人。 好像聚在她身边的，就是整个村子里最有劳动力的人了。 “我今年48岁，是20年前来这里当的村官，15年前，创办的海默小学。” 村长一边走，一边跟夏以珍聊着。 夏以珍有些震惊。 “您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定对村里的人们感情很深吧。” 村长笑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几个人。 “你看，这七个人，最年轻的都已经过了五十岁了，也没什么文化。学校里现在还缺一个三年级的老师，这不你正好来了，不然咱这老师都不够。我算是这里面认识字儿比较多的，我要是也走了，这个村，可就真完了。” 说着，他的眼神也黯淡下来。 村里的孩子想上学难，想走出去也难，夏以珍一直都知道，但她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几十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 跟着村长和几个人走进学校，村长一一为她介绍了学校里面的设施。 “这几年我们村受到资助，才逐渐装修起来，现在的条件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话刚说到一半，村长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对夏以珍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就拿起手机往旁边接电话去了。 几个村民看村长的眼神往夏以珍这边瞧了瞧，脸色逐渐沉下来。 夏以珍还在打量这学校里的环境，并没有注意到村长表情的变化。 等村长挂断电话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歉意更深了。 他的手指来回搓着，抿着唇犹豫了好久，才走到夏以珍面前，又朝她低了低头。 “夏小姐，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有搞清楚就把你带过来。” 夏以珍知道，村长已经得知她并不是真正的支教老师了。 但一位年近半百的人给她道歉，她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 “村长，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没有生气。” 她连忙道。 村长叹了口气，低声道。 “原本从城里派来的夏老师，因为家庭原因，没办法过来任教了。”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低下了头。 村长指了指教学楼，又苦笑了一声。 “不过没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这里太偏了，人家不愿意来也正常。夏小姐，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在村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离开。” 那一瞬间，夏以珍忽然想留下来了。 她抿了抿唇，淡淡地笑了一声。 “村长，我其实……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在T市读的大学，上学期间也做过家教兼职，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咱们学校的老师？” 她这话一出，原本都耷拉着脑袋的村长和几个村民都猛地抬起头来。 村长眼睛里迅速噙满了泪水。 “夏小姐，真的不嫌弃我们这里……” “无论地方有多大差别，孩子们好学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也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她的老师，她的……领导，都帮过她。 如今面对这样的局面，她也想帮帮这群孩子。 那天晚上，夏以珍在村长家吃了晚饭。村长的太太专门杀了一只大鹅，给夏以珍炖了汤。 吃过晚饭后，村长太太带着崭新的被褥，床单，把夏以珍领到教师宿舍，又贴心地帮她准备好一切生活用品。 夏以珍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给孩子们上课，陪他们吃饭，偶尔去家访。 不到一个月，学校里的同学都已经十分喜欢这位新来的老师。 村长几乎每天上午都在学校，下午则会去村办公室处理村子里的事情，这里的孩子基础差，夏以珍就从基础开始慢慢教他们。 在村子里，她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想起冯一安。 …… 如今，冯一安又追来了这里，夏以珍原本逐渐平静的心又泛起了涟漪。 “夏老师，您在发呆吗？” 班上的孩子都凑到夏以珍面前，把夏以珍的思绪拉回现实。 外面已经听见引擎声，冯一安回来了。 原来她一个人出神了这么久。 夏以珍已经忘记同学们刚问她的问题，连忙走到阳台，带着剩下的学生，和冯一安一起把他们送进了车里。 山上的雨下得很大，到处都是一片朦胧。 冯一安开着车，夏以珍就坐在旁边的副驾驶上。 他们把孩子们一一送回家，车开不进去的地方，他们就跟学生家长商量着，把孩子都分一分放在同学家里。 整个村子里大家都认识，家长们看见雨大，也很乐意让孩子在自己家住上一晚。 “夏老师。” 夏以珍刚想把车上最后一个孩子送到靠近路边的一家人的时候，那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望向她。 她回过头，小女孩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怎么了晓君？” “我得回家，我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呢。” 苏晓君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