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一旁长椅上的冯一安和宋野子，几乎是同时蹭一下站起来。 宋野子走到窗口前，段小舞和松子也跟在后面。 唯独冯一安，他只是站起来，然后就停在了原地，再也没有动作，只是视线紧盯着窗口的方向。 结果医护人员手中的报告，宋野子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段小舞和松子的眼神都仅仅钉在那几页纸上，等待宋野子打开。 但宋野子的手指就好像忽然失去了力气，这薄薄的一张封面，她竟然怎么都翻不开。 “小舞，你帮我吧。” “什么？” 段小舞没懂宋野子的意思。 宋野子又把亲子鉴定报告往段小舞的方向推了推。 “我……你帮我打开，行吗？” 她的心跳震耳欲聋，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力气。 “好。” 段小舞点点头，终于伸手翻开了那一张封面。 松子也站在一旁，从段小舞翻开的一刻，眼神就定格在了上面。 封面之后，是一串串的文字和表格，但是段小舞都没有看，她在找，在找一组她想看到的数字。 当又翻过去一页，终于看到表格下面的大于99.99%时，段小舞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松子眼睛还盯着那个报告结果，伸手轻轻拍了拍宋野子的肩膀。 “野子……野子！” 宋野子原本模糊的眼睛瞬间清明起来，在她看见段小舞顿住的动作，和松子惊喜的表情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瞬间慢下来了。 段小舞低头缓缓读出亲子鉴定最后一段话。 “上述结果中，被检查者的等位基因，均可从被检父亲的基因型中找到来源，经计算，累计亲权指数为1.2793乘10的9次方，比率大于99.9%……经鉴定，被检者二人，为父女亲子关系。”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打在宋野子的心上，也同时打在旁边冯一安的心上。 宋野子抬头望向冯一安，两人默契地对上了眼神。 “先……回病房，告诉妈妈……” 冯一安的手不断在衣角捏着，像是组织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段小舞和松子都点点头。 宋野子还在原地没有动，下一秒，就被冯一安牵住了手，跟在他后面，缓缓往鉴定中心门外走去。 松子和段小舞站在后面，看着冯一安和宋野子的背影。 “她找到亲人了。” 松子愣愣地说。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段小舞转头，看见松子已经泛红的眼眶。 那一刻她明白了，松子是真的把宋野子放在心上，而不只是因为那块石头。 “走吧。” 段小舞的声音柔和下来对松子说，然后跟上了冯一安和宋野子。 一路走到电梯，冯一安一直都没有放开宋野子的手。宋野子低头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手的外面，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冯一安面色淡定地拉着宋野子进了电梯，额头却起了一层密汗。 段小舞手里拿着报告，和松子一起走了进去。 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冯一安停住了。 因为宋野子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她放开冯一安的手，从段小舞手中拿过亲子鉴定报告，翻开最后一页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真的没有误差吗？能确定可靠吗？” 她像是在问周围的几个人，又像是在问她自己。声音不大，只是在嘴里低喃。 “市中心医院的亲子鉴定准确性，在全国都是有名的，野子，你不用担心，这真的是你的家人。” 段小舞声音有些哑然，眼睛也有点发酸。 宋野子合上报告，透过病房门看着房间里坐在床前的冯准。 李淑意似乎还在睡着，冯准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抚摸着。 冯一安把住宋野子的肩膀，红着眼眶对上她的眼神，轻声哄道。 “先进去看看爸妈，好吗？宁宁。”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野子浑身一颤。 是啊，冯一安昨天在跟她和段小舞讲妹妹的故事时，说过，他的妹妹，叫冯一宁。 而这个妹妹，就是她，她叫冯一宁。 她不是野子，不是孤儿院阿姨给她取名叫野子，她再也不是在孤野里被捡回来的野子了。 她的名字很文雅，叫一宁。 “好。” 宋野子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冯一安已经听到了，他打开病房的门。 冯准听到开门声就转过头，在看到冯一安和宋野子之后，立马站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冯准看到冯一安和宋野子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你是，宁宁？” 宋野子往前走了一步，把亲子鉴定报告递给了冯准。 冯准的手太老了，才六十岁不到，就只剩下手背上的一层皮。 他的手指不断颤抖着，翻开一页又一夜，随后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上。 只一眼，拿报告便从他的手指间滑落，落在地上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爸爸。” 宋野子眼底的泪水终于冲出眼眶，在眼泪落下来的同时，她抬着嘴角，轻声对冯准开口。 冯准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微张着，半天不能发出声音。 冯一安见他的情绪过于激动，连忙上前在他的背上轻抚着。 “爸，这是宁宁，真的是宁宁，您先缓一缓，我们坐一下。” 说着冯一安就把冯准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宋野子连忙扶住冯准的另一只手臂。 在沙发上做了好一阵，冯准才缓过来。 宋野子就蹲在他旁边，父女俩这么久才相认，两人竟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相对而视，泪眼婆娑。 “快，快起来，孩子……起来……” 冯准能开口之后，连忙把宋野子扶起来，坐在自己身边。 “真的……真的是我的孩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妈妈想你想得都快撑不住了。” 宋野子转头看着床上还在昏睡的，骨瘦如柴，颧骨突出的中年女人，心里只觉得一阵抽痛。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爸爸。” “诶。” 这一声爸爸来得太迟，冯准听得难得。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自己的女儿叫自己爸爸。 父女俩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冯一安伸手紧紧把两个人都抱住。 松子和段小舞看到眼前的场景，也自觉地退了出去。 两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都没有说话。 从住院大楼出来，松子突然在台阶处摔了一跤，坐在地上的时候，他突然捂着眼睛，低声啜泣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