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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过去式(1 / 2)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一条一边低着头,咀嚼着身边的野草,一边看着身边团团围着的士兵,其中一个人紧紧牵着自己的缰绳,让它感觉很不舒服。它从来都不喜欢有人牵着自己的缰绳,决定自己的一举一动,决定自己何时奔跑,何时休息,何时工作。它是一匹野性难驯的骏马,有着向往自由的灵魂,不容任何人左右自己的行动。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总是认为他们是万物主宰。一条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听从人类的指挥,它讨厌看到人类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人类自命为它的主人,讨厌人类根本不懂得它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关心自己的内心情绪,只把它当做交通工具,当做奴隶来驱使。对于一条来说,没有人可以成为它的主人。

但是朋友,还是有的,即便很少,但还是有的。

它曾经有过一个朋友,一个年轻的,爱笑的女孩子,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但是,所有的友谊最终都有结束的一天,它不是很想去回溯那件事情……

无论如何,现在它开启了一段新的友谊。另一个女子,她就住在这个小村庄里,这里也是如今自己的家。那个女子会弹乐器,弹琴的声音很好听。她有时会在自己身边弹琴,那音乐,让它想起梦中才能见到的大草原,一望无际的,比眼前这一片草地还要壮观的野草地。那女子,将所有的情绪都倾诉到音乐中去,她并不爱笑,她有时会很悲伤。她时常提起一个人,时常和自己说起一段过去的往事,但每每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她有时会流泪,有时会难过。一条能够感受到她的悲哀,当她难过时,会蹭一蹭她的衣袖,做着亲昵的举动,而女子则拍拍它的额头,脸上挂起勉强的微笑。那是朋友间相互安慰的举动。

朋友,其实,它很向往能够和人类做朋友。很向往有人类可以和它交流,和它互通心灵,和它彼此感应,就如此刻它感应到那女子的存在,感应到她需要安慰,需要友谊。而它也不顾一切地来到了这里。毕竟,朋友是彼此依靠的。

它其实很希望能够和更多人成为朋友。

然而大多数时候,它遇到的都是,唉,愚蠢的人类啊。

曾经就有一个特别笨的呆瓜,跟着爱笑的女孩子四处乱跑,成天不知道在干嘛。现在那个白痴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搞什么事情去了,它从来都不喜欢她——他……呃,好吧,它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笨蛋。

如今,在爱好音乐的女子身边,也同样有另一个笨蛋。而此刻,这个笨蛋被一群人类围着问东问西,每句回答又不得要点。

它瞥了一眼正竭尽全力和官兵解释的蔡小小,继续咀嚼自己的草叶零食。

“我已经讲过了嘛,我从县城来的,骑上这匹马。”

蔡小小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指了指一条,“然后,它就带着我过来这里啦,我住这,我住在这个村子里的。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扣留在村口呐?”

“小姑娘,小姑娘。我已经知道你讲的情况了。”

来自天津的防卫队长,吴九,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无力地解释,“我要知道的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这是我住的地方嘛。”

“但你刚刚才说你住在县城的啊。”

“……那是我爹的家里。”蔡小小也很不耐烦,“我从我爹家里过来的,我本人住在这个村子里。那那那,我住在村里李大叔屋子的后院房间里,你们去找他过来核实一下的啦。”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吴九跟她说明,“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你,回这个村子,是来干嘛的,清楚?”

“我……”

蔡小小看了一眼四周。她现在在村口,大树荫下。四周站着很多士兵,捕快,还有一些携带武器的江湖人。每个人脸上都是用警惕的眼神观察周边环境,与其说是在守卫这个村庄,更像是在封锁。空气中很不友好的氛围,令她也感觉紧张。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来找夏先生。”

“谁?”

“她是县城里的琴艺先生。我……”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来找先生,究竟是做什么。实际上,不是一条带她过来的吗?为什么现在是自己在这里解释啊?蔡小小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士兵牵着缰绳的马,悠哉悠哉地吃着野草,把解释的责任全都推卸给自己,“……我是她的学生。县城学塾放假,我是……是来补习的。”

“是吗?”

吴九还是一脸怀疑的神色。这么疑神疑鬼的干什么,她心想。这周围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什么,村子最近又怎么了?一条带她来这里,会不会就是预感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种局面,过去也见过几次。那时是……

……是山贼。

是不是山贼又要来劫掠了?那么先生——

“小姑娘,回答问题。”

吴九问话的语气很严肃,让蔡小小很不安。

“是的,当然了。”

吴九挑眉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的逼视让蔡小小感觉自己像个被抓的小偷,天,如果这里面有人知道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话,恐怕自己会被直接遣送回县城,那就见不到先生了,“去问夏先生嘛。夏九儿先生,她认识我的啊,这个村子里好多人都认识我的啊。”

“……”

吴九并不觉得眼前的人会存在什么威胁,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而已。但他是那种戒备心很重,做事谨慎的人。一个小女孩骑着马,确切的说,是抱着马的脖子一路从县城里颠簸到此,这其中总是存在疑点的。并且不早不晚,正好现在,正好在他们行动的时间段?有疑点。

等下,那个琴艺先生叫什么名字?

“咳,吴队长。”

“嗯哼?”

思路被打断。他看到身边一个捕快走上前来,那是本地县衙的捕快,“什么事情?”

“那小姑娘的确是我们本地人。”捕快指着蔡小小说,“她是县城里蔡员外家的女儿,也的确是那位夏先生的学生,我见过她的。”

“哦,好吧。”

吴九点点头,冲蔡小小做了个手势,“嗯,走吧,小姑娘。这没你的事了。”

拽什么啊。

蔡小小心里暗骂,也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马儿走去,从士兵手里接过缰绳,牵着马向村子里走去。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先生。

“骑马注意点,别摔下来了!”

“知道啦!”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

小女生。

吴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想,真没礼貌。不过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已,看来自己的确是多疑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他想,先前在西边的信号,是窦王岭的队伍发出的,已经派人外出查看,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刚才又从西南边响起了信号声,那里应该是白石山的队伍,他们也遭遇白衣人了。

他们都是负责包围进攻的部队,前头部队。吴九想,而自己却待在后方,守着这个小村庄。这之间的比较令他感觉有些不高兴。别人英勇作战的时候,自己只能够耗在这里,盘问没有礼貌的小女生,这工作真的是无聊透顶。

他也想冒险,也想走上正面战场,正面迎击敌人,建功立业,声振威名,而不是在这里做可有可无的后勤工作。

无聊。

他想,看了看四周,村口簇拥着士兵,捕快,还有从唐庄来的旧相识,那些人百无聊赖地站着,蹲着,不时盘问几个走进村庄的人,至于那些想出去的,一律拦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呆板麻木的表情,或者闭目养神。看来大家都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都不想耗费在这里,都想走上战场。

但是,职责,他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他是守卫队长,他的职责就是带领着这队人马守护后方。尽管很无聊,但工作就是工作。他必须尽自己的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如果当时在天津,自己可以做的更好一点就好了。

吴九回想起过去,两年前的事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果当时作为守城队长的自己,更加认真地履行职责,仔细盘问进出城门的来往人群,或许那起事件就不会发生了。那些牺牲的捕快,都是他的朋友,大家平时都会来往交流,饮酒享乐,但如今……

吴九想起了那个因公殉职的捕头,他们两人关系很好,他知道他家里有一个患病的妻子,和一个小女孩,也不比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年长多少。吴九想起,在那起事件过后,那位患病的妻子不久便去世了,那个小女孩也下落不明,家破人亡……这中间,或许自己也要承担一份责任。

对了,当时白衣人是什么身份来的?她用的假名是什么来的?

“吴队长?”

“嗯,你还在啊?”

吴九发现那个捕快竟然还站在自己面前,刚才沉浸在回忆中,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什么事情吗?”

“嗯,那个……村里打更的老赵,昨天晚上被击昏的,醒过来了。”

“哦,这样。”

吴九心想,八成是毛贼犯案,但他不应该放过任何异常情况,或大或小,“他有没有看到袭击者的长相?”

“看到了,实际上,他认识那个袭击的人。”

“熟人作案,是谁?”

蔡小小感觉好困。

当然啦,一个晚上没睡,大清早又被马驮着跑到这个地方,还要接受盘问。她现在真的是快累瘫了。牵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村子里走着。脑子里有好多事绕来绕去,可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其中任何一件事情上。

她只想牵着马,快点到先生那里去。那不就是她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和原因吗?来找先生。

蔡小小看了马儿一眼。马不急不慢地走着,不再那么急切,那么激动。也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村庄吧,也许是因为离先生很近了。

她要带着马去先生的住所。

蔡小小想到这里。想到先生推开门,看见自己和一条站在门口时的惊讶神情,不由得嘴角扬了起来。好困哦,她向先生道过早安之后,就要借一下床铺,睡一下啦。躺在先生的床铺上安安心心地睡个觉,一定可以做个好梦的。

嗯呐,也许先生会坐在床头端详自己的睡姿,会用手帕拂去自己嘴角的口水,带着微笑,轻柔地触碰自己可爱的脸颊,啦啦啦……想到就心动。

想到就犯困。

蔡小小傻笑着,踉跄着,脚步一深一浅地,牵着马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内心幻想不切实际的小说情节,幻想着最终见到先生时,该会是多美好多灿烂的场景。

“那个小姑娘!”

先生,先生。我好想你哦,好想快点见到你。

她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马。

一条,你也一样对不对?你是不是也很想快点见到先生呢?

“女娃子,停下!”

一声大喊打断她的沉思。蔡小小回头,看见刚才盘问自己的那个士兵队长,带着一群军人,捕快朝自己这边跑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让她很不安。

这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九跑到蔡小小面前,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抓住她的胳膊。

“又干嘛啊?”

“你来找谁?来找那个叫夏九儿的琴艺先生?”

“对,对啊,我不是都说过了嘛。”

蔡小小一边说一边甩动着胳膊,但无济于事,根本挣脱不开,感觉好疼,“放手,很疼的诶!”

“你找她做什么!”

感叹号,不是问号。蔡小小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话语声中透露出一丝惊恐,“你找白衣人做什么!”

“白……谁是白衣人呐?”

“你的那个琴艺先生,夏九儿。她昨天离开村子了,打更的人看到了她,她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杀手,白衣人!”

“胡扯八道!”

蔡小小愤怒地一甩,总算甩开了一只手臂,怎么总是有人玷污先生的名号,说她是杀手这种可笑的谎话,“先生怎么会是杀手,会穿白衣呢?”

“你才是胡扯八道,你和白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蔡小小很生气,对方的蛮不讲理和胡搅蛮缠让她失去耐心,失眠和困倦更是火上浇油,“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穿白衣服的杀手?我倒是知道一个,那个人可不是先生。”

“你说什么?”

“我说。”蔡小小一字一顿地重复,“你们肯定是搞错人了。你们要抓的那个,穿白衣服的,暴力倾向严重的女人,才不是先生呢。她是——”

她突然停了下来。

“是谁?”

吴九不耐烦地摇晃着蔡小小的手臂,迫切地逼问着答案。搞错人,自己怎么可能搞错人?难道那个在天津大开杀戒,杀死七名捕快的杀手不是白衣人?难道那个叫做夏九儿的琴艺先生不是白衣人?不可能。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在哪里?”

他至今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惨案的景象,那些死者家属悲痛哭泣的场景。尤其记得,曲捕头患病的妻子,那一声声咳嗽声,还有那个可怜无助,失魂落魄的小女孩……

“就在……在你后边。”

——!

吴九猛地一转身。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捕快竟然全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无济于事地叫痛。远处,驻守在村口的其余人众围涌过来,而自己的眼前,站立着一个女子。一个身着怪异样式铠甲,手持着木棍作为武器的年轻女子。

“你——”

他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那女子朝他走近。那张面孔越来越清晰,他不可能忘记那张脸的,不可能忘记,面前的这个女孩是谁。

“你……你是……是曲——”

“我是白衣人!”

那女子打断他的话,挥动着木棍,朝他的额头上狠狠打上一击。

他当场晕厥。

野草丛中。

黑色的齐肩长发,卷曲如波浪,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的光泽,在风中飘扬。

兜帽斗篷,下摆随风舞动。斗篷下是黑色的亚麻布衣,皮带绑束,异族的服饰。

钢铁护甲,经历岁月沧桑,经历数不清的战火熏染。其上,花纹销蚀,光泽暗淡,表面一道道划痕和凹陷,诉说过去的辉煌,斑斑锈迹点缀其间,模糊了原本清晰的雕花图案。

白色的,渗透着蜡黄色的皮肤,一道道狰狞的刀疤。

一双湛蓝的眸子。

还有银色的十字吊坠。

巴托里·阿提拉,她站在这一片野草之中,站在阳光之下,看着对方。那一袭白衣她再熟悉不过,但是此刻,却穿着在另一个人身上。

本来就是敌人的衣裳。

额头上缠绕着绷带,她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跳动着的,是血液的脉动起伏,一下,一下。疼痛让她神志清醒,却也同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她湛蓝的双眸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

她的手,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凑近挂在腰间的十字长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够使上力气,如果开始对战的话,这对她来说会是一个不利条件。

不利条件……她心里默想。看着面前的人,自己要面对的不利条件,还有很多呢。

对面的人刚刚才经历一场恶战,同七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人作战。但是全身毫发无损,软剑没有卷刃,没有缺口,白衣没有破损之处,甚至,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

看起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想,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她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在无瑕的白衣上,在面前的人身上,在那洁白的面纱之下,充斥着浓厚的,刺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鲜血看不见,但是她能够闻到,她一向对血腥味很敏感——

那意味着危险。

危险,她的手凑近挂在腰间的十字长剑。危险,令人恐惧的危险,令人恐惧的血腥味。让她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山庄,还有那些来自过去的——

专注!

她望着面前的人。对方毫无动作,白色的斗笠,白色的轻纱遮掩面庞,令她无从得知对方内心的想法。对方握着软剑的手松松地垂在身边,对方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似乎,是在等待自己做出第一步举动,等待自己发动第一下攻击,或者等待自己离开。

如果自己就此离开的话,或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她想,她莫名地确信,对方不会发起主动攻击,若是自己背对着对方,不会受到任何袭击。

但她不会离开的。

危险。阿提拉感觉到身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现在正是炎炎夏日,气温很高,野草丛中的尸体散发出恶心的臭味,吸引来苍蝇飞舞,面前的人,身上的血腥味浓烈得让她难以忍受。

危险让她难以忍受,但她始终没有后退,没有转身离开。

她直面危险,为了保护一个人,她必须直面敌人。

巴托里·阿提拉的右手伸向挂在腰间的长剑,迟疑了片刻,又再次垂下手。刀疤狰狞的面孔上挂起僵硬的微笑,双眸却不曾离开过面前的人半分。

“夏玉雪?”

她问,腔调很怪。她在这个国家待了很久了,但是口音始终无法完全改变。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开口,平静,不带一点情感的语气,刻板机械的腔调,“你为什么认为,这面纱之下的人,就是夏玉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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