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幻想奇缘 > 青雪 > 第一百三十八章,守护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守护者(1 / 2)

看。

云二郎看见,一个老人手中挥舞着大刀,劈向她。老人曾经有一个儿子,一个一脉单传的儿子,原本是家族事业的继承人,死在了窦王岭。老人挥动着大刀,从后方进攻,在她的后背上重重划了一刀,鲜血迸溅。她却没有一点反应,没有回头,没有叫喊,没有躲让闪避。她仅仅一翻手中的剑花,反手向背后一刺,刺穿了老人的胸膛。她抽出软剑,老人跌倒在地,临死前还在不断地咒骂着面前的人,流着泪,口齿含混地下最恶毒的诅咒,而她不予理会。当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时,她背上的伤口已经消失,白衣完好无损。

云二郎看见,一个独眼的男人,右眼在窦王岭被她挑起的石子打瞎。他在人群之外站立,趁着她忙于同众人纠缠时,举起手中的弓箭,瞄准,射击。连珠三箭,一箭命中手臂,一箭命中腹部,还有一件横贯过脖颈,将面纱牢牢钉住。她挥动软剑,斩断暴露在外的箭杆,然后便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同眼前的敌人作战。独眼男人正打算再射上一箭时,突然看到她一扬手,什么东西从掌心飞出,带着一阵风掠过,击打在他的前额。于是男人倒地,死亡,额头上插着的,正是先前他自己射出的箭,残余在她体内的箭头。

云二郎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额头上系着白绫,还在为死去的丈夫守节悼念,握着一把匕首扑上去。女人的面色阴沉凶狠,愤恨与悲伤令那副原本美丽的容颜变得憔悴。她的眼角通红,一双眼睛,带着哀痛,带着怒火。女人趁着她分心时,扑到她的身前,握着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戳着,捅着她的躯体。毫无章法,毫无技巧可言,只是盲目地攻击,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仇恨。破绽百出,不做防御,任何一个略懂武功的人都可以轻易地反击,轻易地摆脱这无力的攻击。但是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不反击,不逃避,也不做任何举动,任由女人攻击,发泄,任由匕首的利刃一下又一下地捅入体内。鲜血横流,但伤口同时也开始修复。并且,修复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当匕首拔出时,血不再流淌。深深的伤口,瞬间贴合,不留下一丝痕迹。这该是多诡异的场景,仿佛匕首是捅在棉花之上,捅在一个假人,一个木偶,一个傀儡身上。没有血,没有伤,没有痕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当那个女人最终力竭,最终放弃,又或者已经宣泄足够而停止攻击时,她砍下她的头颅。

看见,一把锋利的刀划过她的手臂,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斩过。刀刃接触到肌肤,陷入,深入,划过,但断口又瞬间连接起来,刀身上没有沾一滴鲜血,就像划过水面,断开,又恢复,不留一丝痕迹。那只手臂依旧完好如初,从未断为两截过。那只手臂运起软剑,划破对手的喉咙。

看见,一杆铁枪穿过她的躯体。她不为所动,只是迈步前行,身体滑过枪杆,来到对手面前杀死他,再拔出铁枪。同样的,毫发无损,没有血,没有伤口,没有破洞。

看见,漩涡不断缩小,烈焰逐渐熄灭,风暴也在平息。站立着的人,逐渐变少。五十,四十,三十,二十……有人受伤了,稍作歇息,却又冲了上去。不管不顾,即便没有武器,也要试图凭借双手,凭借血肉之躯战斗,试图阻挡,试图掩护,试图拖累敌人的行动。

然而毫无效果。

一具具尸体倒下,再也挣扎不起,野草地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野草包围着尸体,淹没尸体,及膝高的野草,如今看起来如同汪洋大海般深邃而不可知,将所有的生命都吞入深渊,却还感到饥饿。

她站立在野草地中。四周血红一片,而她的白衣飘扬,洁白,一尘不染。

他看见太阳……

但是这一切怎么可能会如此?事情怎么可能会转变成如此模样?处于漩涡中央的杀手,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身体表面没有一点伤痕,白衣没有破损,没有撕裂,没有沾染一点血迹。她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身边的野草被鲜血染红,然而那一抹洁白却始终挥之不去。

幻觉?法术?眼前发生的一切,真的在发生吗?

云二郎感觉周身一阵冰凉,打了个寒颤,因为自己的遐想,更因为,自己失血过多。他感觉很冷,虽然此刻炎炎夏日,却好像身处冰窖一般,好像严冬,好像大雪纷飞,好像……死亡随时会降临。

他更加用力地压紧受伤的胳膊,鲜血汩汩流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有足够的力气去反击,去战斗,去复仇。颤抖,牙齿打颤,目光涣散,眼前所见的,只有迷迷茫茫的红色,人群,兵器反射寒光,一抹白色。耳鸣,幻听,他似乎又听到音乐。

为何不离开,在一切结束之前?

为何不离开,趁时光尚早?

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不过打发无聊的时间

璀璨年华,就这样白白丢弃

沉溺其中,又能得到什么?

不过或许那正是你想要的,或许你就是喜欢这样

所以留下,留下

你永远喜欢这个地方……

“为何不离开?”

幻听越来越严重了,原本模模糊糊的歌词,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清晰,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又陌生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怪怪的腔调,他或许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他也无暇分心。

只是幻听而已,不要理会。

“为何不离开呢,趁着你还有机会。”耳边传来的声音对他说,“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只不过白白流血,什么也做不了。”

鲜血沿着他的指尖滴下,他更加用力地夹紧胳膊,但那好像也无济于事。

“你的伤并非致命,南边有一支队伍正朝这里过来,现在走还来得及。”又开始说话了,“所以,为什么不走?”

“我……必须留下。”他费尽地说,嘴唇蠕动,颤抖着,“不可能……没有机会的,一个人不可能……战胜……那么多人……还毫发无伤,我……我会有机会的,只要等待,我会找到机会……给她致命一击,会……会找到机会复仇……”

“复仇?真的这么重要?”

“当然……当然要复仇……”声音越来越微弱,他不该再说了,那样浪费体力,但他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要去回答一个幻听提出的疑问,那个幻听或许只是自己内心的一个想法,一个劝阻自己的理智人格罢了。不要理会,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理智。只是休息,等待,只是复仇,“我们当然……要复仇,伤害我们亲人,朋友,令……他们痛苦,剥夺我们的幸福,喜悦,快乐,给我们的生活蒙上挥……之不去的阴影,元凶就在眼前,当然……当然要复仇,要取回……我们失去的。”

“当然是……为了复仇,我才会来到这里,我们才会来到这里。”他说,“你……你不也是吗?”

“不。”

她回答,“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用力。

再用力呀。

曲秋茗运起双臂的力量,尝试着挣脱捆住自己双手的绳索。过去的一个时辰,她一直在尝试,但是始终没有成功。一来,绳索绑缚地非常扎实,而来,她的身体依旧受着麻药的影响。自己随身携带的麻药,夏玉雪不知下了多少剂量,让她直到现在还浑身乏力。

“呃……”

她长久以来的努力,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被磨破的双腕,一点点的刺痛,但是绳索依旧牢牢绑缚,手上的,脚上的,都是如此。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恢复,但是依旧没有恢复到足以挣脱束缚的地步。如果自己再等上大约两个时辰的话,麻药的效力就该过去了,使出全力一挣,这种束缚是不难摆脱的。

但她等不了那么久。

“喝——”

她深深吸一口气,伴随着低低的呼号,发力,运用肌肉的力量,双臂扭动,双脚有规律地来回蹬踏,可是绳索依旧没有松开半点,依旧徒劳无用。

“呵……呵”

松弛,喘息,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渗出。她现在的处境相当尴尬,头发散乱,目光呆滞,穿着睡衣,手脚还被绑缚着,独自一人被囚禁在这阴暗的房间里。若是此刻有人推门而入的话,场面恐怕不会太雅观,自己很难解释缘由,尤其考虑到过去几个月自己在这个村庄中的所作所为,恐怕也没有人会给予自己充分的信任,为自己解开束缚。

“可恶,该死,夏玉雪,你怎么把绳索绑得那么紧?”

曲秋茗语无伦次地咒骂着,暂时放松下来。继续挣扎不会有什么用处的,只会白白消耗自己的力气,到时候,即便从麻药中恢复过来恐怕也无法挣脱。

或许自己现在只能够等待,等待效力过去,等待自己的力气再恢复一点。

“我没有时间等待!”

她自言自语,背靠着墙壁,石灰粗糙的表面摩擦着后颈,“我没有时间等待,必须尽快摆脱束缚,去找夏玉雪。我必须要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啊,把自己关在这里,把自己牢牢绑住,麻醉,把自己的外衣褪去,只留下贴身的睡衣。而夏玉雪呢,则穿上那件白衣,戴上蒙着白纱的斗笠径自离开,她要做什么?

“她要杀人……”

曲秋茗回想起她离开前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言片语,不肯给自己透露更多的信息,但是要杀人这件事却说得很明确。她离开,她要杀戮,她要重新成为一名杀手,当然了,不然干嘛穿上白衣,换回过去的打扮。可是为什么?她要杀谁?

一无所知。

过去从未过去……夏玉雪是这样说的。

“所以……是和过去有关的事情?”曲秋茗推理,望着房顶的破洞,嘴里念念有词。她看见户外的阳光,太阳本身并不可见,她处在一片阴影之中,“过去从未过去,又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呢,过去的什么人,因为什么缘由,需要你重新开始杀戮?”

自然是复仇了。

自然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仇家,呵呵,仇家不是早就找上门来了吗?”她神经质地笑着,眼神之中一份病态,一份疯狂,“我不就是你的仇家吗,夏玉雪?我们之间的账还未算清,你竟然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去接受别人的复仇了……”

“明明是我先来的!”

她恶狠狠地吼一声,更加用力地扭动着,试图挣脱绳索。焦躁地,不顾一切地扭动,不再理会什么诀窍,不再担心浪费气力,完全只是胡乱地发泄,凭借所剩无几的蛮力挣扎,嘴里还是念念有词,“我先来的,我先来的,是我先来的……”

挣扎,但是绳索依旧没有半点松弛。

等到力气全部耗光之后,她才停止这徒劳的举动,念叨声也转为低沉的喘息。理智也总算恢复,她再次休息,再次背靠着墙壁,积蓄力量。

“呵……”

低沉的喘息,胸口不断起伏。额头因为剧烈运动和急躁的心情,密布汗水,沾湿了额前的几缕发丝,贴在皮肤上,让她感觉很不快,但是双手被绑住,无法抚开,只能继续忍受。

“我在想。”她开始胡思乱想,“我在想,也许即便麻药效力过去,我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挣脱。因为之前昏迷了两天两夜,没有饮食,我现在感觉好饿,好渴。”

她目光投向床头柜,上面,夏玉雪先前端给她的那碗水还摆放在原处。如今回想,当时她不应该拒绝的。她现在感觉喉咙发干,全身一阵燥热,目光涣散,眼花缭乱,她口渴了。

她需要喝水。

她真的需要喝水。

曲秋茗身体侧向一边,弯着腰,上半身探出床沿。小心翼翼地,避免摔下去。碗放在柜子上,距离自己不过一臂的距离,但是现在感觉竟然如此遥远。

她一点一点地,将颤抖的嘴唇凑近碗口。

碰到了,冰凉的瓦片质感。

然后……

她一点一点地,慢慢低下头,嘴衔着碗口,让碗朝自己这边倾斜。

碰到了,冰凉的水。

然后……

“呯——”

她没能掌握好力度,低头太快了,碗中的水一下子全部泼到了她的脸上,嘴里,鼻子里,眼睛里全都是水。她慌乱,本能地缩回身子。

于是失去平衡的碗摔倒地上,碎裂了。水花四溅,在泥土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咳——咳——”

“咳,咳,咳,咳,咳……”

“——咳,咳——”

曲秋茗强忍着窒息的感觉,将口中仅存的那点水咽下去之后,才终于咳嗽起来。不停地咳嗽,眼泪在紧闭的双眼中徘徊,鼻腔一阵难受,好像溺水,好像要死去。她不停地咳嗽着,同时,脑海内也响起一阵咳嗽声,那是封存地回忆被勾起。

咳嗽结束之后,便是不住地咒骂。

“夏玉雪,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

“你去死吧,你最好去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要复仇!”

咒骂结束之后,便是眼泪。

……

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回忆。她靠在床上,脑海中的依旧是咳嗽声,渐渐变得微弱,停顿渐渐变长,但是始终没有停止。咳嗽声来自一个病人,一个家人……她不想再回忆下去了。

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咳——咳——”

“咳——”

她闻到梨汤的香甜味。她感觉有些饿了,但她不想喝梨汤,要给家人留一碗的。

她颤抖着,她感觉有些冷。现在是盛夏,但她真的觉得冷,好像,快要下雪了,冬天快到了。

秋天结束了。

“……”

咳嗽声终于停止了。

最新小说: 炮灰女配在修仙界内卷成神 天衍王录 救命!团宠小师妹被魔尊亲哭了 坐拥修仙界后龙崽她天天磕金 星河流转终会遇见 女修重生指南 小楼别絮 心声暴露,满门炮灰背着我改剧情 元素的使者 食妖奇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