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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番外五十一 拟把疏狂图一醉(1 / 2)

“哦,我听过,玉湖第一名伎。先生可真是个风雅之人。”

“我还是少城主的时候,游历天下,在卓州遇上了她。那时候,她的艳名早就响彻青卓一带。钿头云鬓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玉湖之畔,燕子楼里,夜夜笙歌,多少王公贵族做了她的裙下之臣。我,亦不能幸免。”

“唔,让我猜猜,她定是个心高气傲的,对那些一掷千金的金主定是不屑一顾。唯独你,她另眼相待,将你请作入幕之宾。无奈,你要娶她,你爹娘却是如何也不同意,所以你们只能天各一方。”

“你听说过杜言有这么一段情史吗?”

“那倒没有。”

“她确实心高气傲,我也没那么幸运。”

“那她可真是没什么眼力见儿。”

风挽尘撑起身,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就你一厢情愿,真没意思。就没两情相悦的?”

“无疾而终。”

“算了,不想听了,喝酒吧。”

“怎么不想听了,我突然想说了。”

“尺素,云散,你们进来听吧。”

风挽尘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外走。尺素和云散推推搡搡地从门外探出身子。

“我们不是要偷听,就是在外面候着,以免小姐有什么吩咐。”

“啰嗦。”风挽尘挑眉看她,烟波流转,妩媚到极致处,又有万般愁绪在其中隐约。

她扶着门,慢慢往外走。尺素刚要上去跟着,风挽尘开口道:“不许跟上来。”

“可是小姐,你醉了,我怕……”

“我清醒得很!”风挽尘甩下这句话,走出门,一边灌着酒,一边往后花园的方向去了。

尺素站在门边看了会,也无可奈何,跺了跺脚转会屋子里。云散已经在桌边坐定了,她也走过去坐下。

“先生,有话就说吧,莫憋在心里。”尺素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两个小丫头,能懂个什么。”

“先生,你可莫要瞧不起我们两个小丫头,小姐也不过双七之年,不照样把你们这些王公贵胄给治得服服帖帖贴的。”

“你若是有你们小姐的半点聪明劲儿,就得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那我们小姐该修了几辈子呀。”

“她呀,恐怕后几世的福泽都在今生提前耗尽了。”

“你敢咒我们小姐……”

外面,风挽尘独立风霜,想起这连月来的事,心里一阵酸楚。

别人看她,要多光鲜有多光鲜,可她的不易,又有几人看得见。

情之一字,她最是参不透。明明是虚无飘渺,浅薄不堪,为何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扑进去,全不给自己留点退路,到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

她怕。

烟起三番提点她,她虽是恼火,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正正的是她心中所想。

一阵风吹来,激得她浑身打颤,抬手拢了拢衣襟,仰头灌了一口酒。头脑不太清醒,身子虚晃了一下,便向后跌躺了下去。大片殷红的扶郎花在她身下绽放,浓黑如墨的青丝铺散开来,壶中的酒汩汩地往外倾泻,花香,酒香一下子就袭上她的身。她便在这天光秋色里,昏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一个有着明亮桃花眼的女子,倚在榻上,幽幽地叹着:“琴瑟在御,琴瑟在御……”反反复复都只是这一句。

待彩笺寻到她时,已过了午时。她就一直在那飒飒寒风中沉睡着,仿佛她本来就在那里,等了千年,平静安详的模样。

“小姐,小姐!哎呀,你怎么就睡在了这里了呢!这种天儿,多容易受凉啊。醒醒诶,小姐,回屋子里去吧。”

风挽尘睁开眼,看到彩笺一脸的焦急,有些疑惑。一偏头竟看到了在西风中瑟瑟发抖的花儿朵儿,突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彩笺,我睡了多久了?”

风挽尘声音已有些沙哑。

彩笺将她扶起来,替她拍掉身上沾的叶子花瓣和尘土。

“你看,这不就冻着了,回头煮碗姜茶,小姐喝了,钻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叫洛惊鸿的人,还有一个叫连诀的,他们好像挺有来头的,是什么城主。”

“小姐,就当是梦一场罢,醒了后,我们还得往前走呢。”彩笺柔声劝,仿佛怕惊扰了她一般。

“嗯,是一场梦,一场梦……”

风挽尘脚下虚浮,一个不稳,又栽倒在花间。

“小姐,哎呀,尺素,尺素,过来搭把手!”

尺素从前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咦,小姐你怎的还在这里呀,我刚刚过来怎么没看见呀?”

“你眼睛长在脑门上了!”彩笺没好气地呛她。

尺素瞥见那片扶郎花中间塌下去的一块,顿时了悟。

“原来躲在这里睡觉来着,难过我寻你不得。”

“你还敢说,作为贴身婢子,自当寸步不离小姐左右。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哪有半点为奴为婢的样子!”

“小姐不让我跟着嘛!”

尺素上来扶着风挽尘起来。

“好了,我头疼得紧,你们莫再吵了。”

“我看要给小姐你煎碗药了,这声儿都变了,还是叫尺素去给你找个大夫。不行,先叫烟起来瞧瞧。”

“无大碍,扶我回去吧,我不想在这个院子里待着了。”

“诶,回去奴婢先给你把个脉吧,这样,总不能叫我们放心。”

“随你吧。”

尺素低默不语,只专心扶着风挽尘,因为她此刻已将大半的身子支撑在自己身上,她卸去了一身的防备,那么脆弱。尺素暗暗捏了捏她的掌心,她回以一笑。

彩笺抬手将风挽尘头发上的一片叶子拈下来。

“小姐,你可得顾惜自己呀!洛公子没那个福分,你还要寻个好夫君,喜乐安康。”

“他没那个福分,我亦然。”

风挽尘一病沉疴,在床榻上昏睡了十几日。烟起开的方子不见什么效果,彩笺将半个近州城的大夫都请了个便,各个都说只是寒气侵身,无大碍,却始终不见风挽尘好转。

“我听说城北有一家医馆的大夫不错,似乎祖上还出过太医院院使,尺素,午后咱俩去把人请过来看看。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烟起盯着床上呼气均匀的风挽尘,说了句:“没用的,小姐这病,轻易好不了的。”

“那可怎么是好?”尺素焦急地在来回走着。

“还不都怪你!叫你好好跟着伺候,竟然就让小姐那样在外面睡了半日,这次若有个闪失,你看我不宰了你!”

“小姐这是心病,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找个大罗神仙来,也无多助益。”

“可是洛公子都已经走了,我们到哪去找这个系铃人?”

“那也无法,只能求老天庇佑。”

“我又不是病得快死,咳咳……你们这一个个的,至于吗?”

风挽尘缓缓地睁开眼,虚弱无力的开口。

“小姐,我们把你吵醒了?”

彩笺忙过去替她掖好被子。

“你说呢!”

“那我们出去,你好好休息吧,昨儿咳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下的。”

“不睡了,一睡着就做梦。”

“睡不安稳么,奴婢给您点上凝玉香。”

“那香里有朱砂,闻久了不好。”烟起插嘴。

“我也不喜那个味道,每次闻道,脑子里可都是采月楼里那些个先祖排位呢。”

一句话逗笑了屋子里的所有丫头。

“说到先祖排位,你们可记得我们的第一任庄主?”

“当然记得,那块空白的碧玉排位。”彩笺在床沿坐下。

“还有那幅空白的画像。以前庄里还有说法,说是她老人家嫌那排位上的字刻得不好,自己从画里走了出来,将字给抹了,所以那排位是空的,画也是空的。”

“那都是胡话,子不语怪力乱神。她老人家只是想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到现在,她老人家的闺名还是个谜。”烟起也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交叠着双腿,闲适安逸。

“不是风藏月吗?”尺素奇道。

“风藏月只是后人对她的敬称,与山庄同名。”风挽尘接口。“她本名,闻人同。”

“什么?!”

“长公主!”

这一秘辛无疑令在场的所有人洞心骇耳,谁敢将那个大胄朝最尊贵的女子与藏月山庄中殚精竭虑,孤寂终身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当年京畿失守,端王破门入宫,女王畲自戕,乾元长公主固守东宫。幸好后来洛笙默将端王逼退。大胄皇宫,便是如今的藏月山庄。”

“唔,难怪呢,以庄中的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奢华无双,任他有多少财力,也建不出这样的庄子。”

“还有易园,我早听说过当年女王畲爱牡丹,建园养花,原还以为是仿建的,竟然真的是那个易园。”尺素眼里闪着亮光,兴奋不已。

“以前叫馥园,端王将名字改成易园之后,长公主就没再改过来,咳咳咳……算是对后世的一个警醒。”

“可是,我记得长公主不是与宁朔侯策马天涯去了吗,怎又变成了风藏月?”

“以前的事,谁说得清楚,现在所谓的《胄书》是洛家的门客编纂的,还不都凭他们一张嘴说,事实如何,也无从考究。我也是从庄里的一些手札看来的,之前也听洛公子说起过。”“小姐怎么会提起这个?”

烟起紧盯着风挽尘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风挽尘苍白一笑。

“我这几日,每每闭眼,都能见到她,就倚在榻间,反复呢喃一句‘琴瑟在御’,声声哀泣。”

“梦里两人常相见,醒来只隔数十年。”烟起语带调侃。

彩笺则是堆了一脸愁容。

“怎会梦到她老人家呢,可是有什么指示?”

风挽尘摇了摇头,转脸朝外面看去。

“这几日天气如何?”

“下了场雨,已经凉了,今日算是晴好的,就是风大了点。”

“我也该起来看看了,咳…咳咳……再赖在床上,身子都要散了。”

“小姐想通了?”烟起问道。

“有什么想得通想不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去打点水来,我梳洗一番,你们陪我出去走走罢。”

“诶,奴婢这就去。”

彩笺领命往外走,在门边却撞上了刚好进来的赫连置。

“你家小姐醒了?”

“嗯,早上好不容易睡下的,这会就醒了,我们也不敢离开半步,就在床榻边伺候着,可就是扰了小姐的清静。”

“她精神如何?”

“比昨天好了不少,刚刚还在跟我们说话呢,咳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那就好,我进去看看她。”

“诶,先生还是在炉子边煨一会儿吧,莫把寒气带进去。”

赫连置白她一眼。

“你家小姐是什么做的骨肉,这样娇贵。我看她平日里寒风里来去,也没病没灾的。”

“这可不同,现在小姐身子正虚弱着呢。”

“又不是坐月子。”

赫连置嘀咕着,走到屋角的炭炉前站定。

“你忙吧,我煨暖了再进去,不能叫你们小姐受半点寒。”

“奴婢谢先生体谅。”

彩笺朝他福身,转出了门去。

见她一走,赫连置就绕进了里间。风挽尘斜倚在床上,脸色苍白,较初见的时候清减了不少,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不少,瞧着更像一潭死水了。

“如何,身上可还好。”

“劳先生挂心了,我好得不得了。”

“这么大的人了,在那外面说睡就睡,你也真有本事,竟在那花丛里睡了半日,大公子的花都叫你压死了大半。”

“惜花之人都已不再,也没必要开了,趁早化作尘泥,岂不干净。”

“这是什么混话!你可万不要因为此次的事情,轻贱自己。你还不到及茾之年,还有大好年光。”

“我说花呢,先生激动什么?”

赫连置一时语塞。

“以后,先生还是少提那个人罢。”

“唉,也不知道你们两是谁负了谁。”

“到了如今还计较这些,实在无趣了。若是今生还有缘再见他一面,我也邀他一饮,算是还他的了。”

赫连置又沉默了。他昨日接到了连诀的传书,说洛惊鸿对风挽尘也是绝口不提,更不允别人提起,之前梁刈醉酒之后不小心说了个风姑娘,被洛惊鸿打了三十军棍。

他们两个,绕着绕着,竟绕成了个死结。究其缘由,还不是相互猜忌。

彩笺正好在此时端了水进来,神色却有点不大自然。

“尺素,伺候小姐起身。”又走到赫连置面前:“还请先生回避。”

赫连置灰溜溜地出去找了张椅子坐下。

尺素凑到床头扶起风挽尘,烟起将架子上的衣服取了过来。风挽尘瞥了一眼,摆摆手。

“去挑件颜色鲜艳的,本来气色就差,还穿这么素净的,咳咳……”

“诶,烟起,你将小姐最爱穿的那件罗红鱼尾曲裾拿过来。”

烟起起身走到衣柜前。

风挽尘下床套上鞋袜,由尺素扶着,走到桌前。彩笺拧了帕子递给她。

“云散呢?”

“前儿个被一只猫吓着了,有点发烧,这两天就让她在屋子里休息。”

“烟起,你怎么不去照顾着?”

“小姐在床上病着,我走不开。”

“你去吧,总不能让人觉得我苛刻下人。”

“小姐吩咐,奴婢自当遵命。”

烟起放下衣服,一福身,转了出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

风挽尘净了脸和手,将帕子丢回盆里。

“庄主又来了信。”

彩笺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信封,朱红火漆尤为惹眼。

“那也用不着烟起回避呀,咳咳……”风挽尘掩唇一阵猛咳。

“这次的火漆是雏凤。”

彩笺言简意赅,风挽尘却白了脸色。

藏月山庄的信件分四等,雏雀、成雀、雏凤还有最高机密等级的成凤。雏凤、成凤两个级别轻易出动不了,除却庄主与各大家主的书信来往需用雏凤火漆,平日里几无用武之地。

“我都已经被驱逐出庄了,还敢劳动她用雏凤火漆!”

“小姐还是先看看罢。”彩笺边说边替风挽尘套上重重衣衫。

待她穿戴整齐了在梳妆镜前坐下,撕开信封取出信来看。

“自姑姑前次给你传信已一月有余,始终不见你有何音讯回传,可是怨恨姑姑话说的重了?姑姑也是心忧你涉世未深,为人所欺。

你们一行在近州逗留也有小半年了,可有下一步的打算。你自小极有主张,我也不必操心这个。只是你既然已到了近州,就顺便去趟望月城吧。

十多年来,姑姑将你收在身边教养,虽不曾刻薄于你,却也无法像你亲身父母那般疼爱,是我亏欠了你。过了这个冬天你便及茾了,也该回复你本来的身份了。

你本名闻人祁连,生父乃闻人家仙去的那位三爷闻人角,我与他是表亲。你的生母乃玉湖杜言。你出世不过两月他们便双双去了。当时闻人家内乱不断,你一孤苦遗婴无人照料,我才将你接进了庄里。

闻人家现在当家作主的是四爷闻人徴,他与你父亲不睦久矣。还有你五叔闻人羽,他自小与我们亲厚,你倒是可以依仗他。

切记,除了你带出去的那些人还有闻人羽,不可轻信任何人。

闻人氏的家业原本就是你父亲的,你若是想拿回来,姑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珍重,珍重。

姑姑风靡音亲笔。”

风挽尘放下信的时候,彩笺已经替她梳妆好了。彩笺生了双巧手,刚刚还病恹恹的风挽尘,此时竟有点容光焕发之意。

“不想,我与先生竟有如此渊源。”风挽尘自言自语。

“什么渊源?”

“尺素,你可还记得那日先生提起的玉湖第一名伎,杜言?”

尺素红着脸。

“先生何时提过啊,尺素没听到啊。”

“少装蒜,你那日在门外可不是听得真真的。”

尺素脸更红了,嗫嚅了几句,也没有出言反驳。

“那个女子,便是我的生母。”

35.无限事,从头说赫连置掀帘朝外面看去,天色依旧铅灰着,沉重不已。近州城的城楼已远远的退到了身后。

“短短半月,原本挤在近州的牛鬼蛇神都一一归位了。真不知道,是谁将这场风波生生地平息了下来。”

“还能有谁?这天下间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吗?将各方霸主齐聚在近州,又原原本本地让他们回去了,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

“你不是说少提他吗?”

“我自己提可以,旁人要在我跟前提起,我定叫他后悔。”

“你跟洛大公子还真是一个性子。”

“先生此话说错了吧,我的性子,该是同杜言一般呐。”

风挽尘扯着嘴角,笑得十分残忍。赫连置面色讪讪,看着外面不语。

“我听尺素唱过那曲《迷仙引》,你教她的吧,唱给我听听如何?”

“你是她女儿,你不是应该会吗,这样才像她。”

“先生难道没听我提起过,我两个月大的时候便成了孤儿。”

“其实,杜言到现在还是生死不知。”

“怎么说?”风挽尘皱眉看他。

“这话,说来就话长了。我也只是有所耳闻,真相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无碍。无限事,从头说。旅途枯燥,聊以解乏。”

“当年望月闻人氏春风得意的三公子闻人角,走马章台,年少轻狂,惹下不少风流债。杜言乃玉湖第一名伎,这你也知道。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我也是亲眼见过的。杜言心高气傲,多少贵胄求之而不得,却不知她怎么就瞧上了那么个风流公子。都说闻人三公子为杜言的倾城风姿所折,夜夜流连燕子楼,散尽千金只为博佳人一顾。

后来,玉湖再不见伊人,遇安郡中却有了角三爷和言三娘。杜言为了闻人角也就是你爹洗净了铅华,避居于遇安郡,与你爹厮守,妄图托付终身。奈何,闻人角终不是她的良人。望月城主晓之以君国大义,动之以骨肉之情,将闻人角一纸召回,承袭城主之位,并与槐州周家的大小姐定立婚约。

闻人角也不是个长情之人,见了那誉满槐州的周家小姐动了心,便将杜言弃之不顾。婚礼上,杜言穷尽毕生所学,一曲《天亦老》,舞惊天下。闻人角看得忘情,走向杜言时,一柄长剑,没根入胸。杜言跳完最后一个舞步,叹息了一句‘三郎啊’,痴笑而去。自此便绝了踪迹,坊间盛传,她投了玉湖,化作一抹香魂。”

“不错不错,先生说得可真是声情并茂啊,就如同当时在场一般。”

“你若细心留意,茶肆酒坊间的那些说书先生早将这么一段事说得烂了。”

“唔,那我这个父亲可真是该死啊,挽尘此生最是痛恨负心之人。”

“诶诒,你怎的还自称挽尘,你现在是闻人祁连。”

“别人认不认我还不定呢,这话说得早了。”

窗外景物飞驰而过,赫连置轻轻哼起了迷仙引。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

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风挽尘在听到那句“何方携手同归去”时,身子猛地一震。蓦然想起那个在街上撞上的疯妇,还有她回头叹的那一句“三郎啊”。

“也许,杜言她,真的没死。”

“是啊,谁知道呢,后来就没人见过她了,她投湖一说,也只是那些说书先生杜撰的。”

“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得缘,再见她一面。”

赫连置陷在回忆里,自然没留意她说的那个“再”字,只是叹了口气,没有接话。风挽尘亦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尺素她们在后面一辆车上,看顾这云散。云散底子弱,那天夜里被猫一吓,就一直高烧不退。风挽尘原还准备等她好转了再启程的,烟起却说可能她们住的那宅子风水不好,接连病了好几个,还是赶紧离开的好。风挽尘也乐得个眼不见为净,免得再触景生情,就叫她们收拾了,今日启程往望月城。

因为之前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但今次却有了目的地,较之前自然走得快了许多。用过午膳后才出发的,天刚擦黑就进了通州城内。

通州虽不及近州富庶,却有近州的两倍辖地,又与邀月、望月两城相邻,也算的上繁华,却也乱得多。

入夜之后,街上少有行人,客栈的门大多紧闭,需得投宿的上去喊门。

他们挑了家僻静点的客栈,包下了整整一层客房。

风挽尘是必须天天沐浴的,否则夜间就是辗转难眠。彩笺担心她又受凉,千劝万劝也无用,只得吩咐厨房多送点热水来。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白天舟车劳顿的,困意立马袭来。彩笺伺候她上了床,熄了灯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风挽尘很快便睡熟了,却是盗梦连连,醒了许多次。快到子时的时候,又一次醒来。无端的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她转身朝外一开,惊见床侧立着一个黑影,看身量是个男子。

“谁!”风挽尘一边跃起,一边抽出压在枕下的短剑。

门窗紧闭着,屋子里没有半星半点的光亮。那个黑影在风挽尘的寸寸进逼之下节节后退,待到了窗边,已经是退无可退。眼见着那剑就快刺入那人的胸膛,却突然有股力道欺上她的手腕,她顿觉半个身子一麻,剑哪里还握得住,当啷一声,铮然坠地。

风挽尘有些惊惧,以此人的身手,她绝对讨不了好。

“你是谁?”

这个时候只得强自镇定。

那人沉默着,只是气息有些不稳。

风挽尘有些恍惚,突然抓住了什么似的,手抖个不停。

“洛惊鸿!”

那黑影往窗那边移了几寸,身手推开了窗。

“你等等!别走!”风挽尘刚想出言挽留,那人已经跃出了窗外,不见了踪影。

风挽尘将身子探出大半,看了半晌,直到确信那人已经远去了,才关了窗回到床上,无眠至天明。

早上尺素进来看时吓了一跳,风挽尘已经起了,穿戴整齐,梳了个端端正正的凌云髻,侧坐在窗下,朝外面看着风景。

“小姐你几时醒的呀?”

“子时。”

“子时?!那不是没怎么睡吗?”

“昨儿,有人夜谈我的屋子。”

“什么!那小姐你没什么闪失吧!”

风挽尘横她一眼。

“我若有什么闪失,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同你说话?”

“那小姐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尺素也顾不得羞愧了,赶着紧问个清楚。

风挽尘摇摇头。

“夜里太黑,没瞧真切。”

“不行,以后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姐单独睡一间了。”

“你去打听打听,洛大公子一行,现下到了哪里。”

“小姐难道是怀疑……”

“再赌一次吧,若是还不成,我也死心了。”

“诶,我这就去。”

“先莫要惊动其他人,快去快回罢。”

“是,奴婢知道了。”

风挽尘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叫彩笺准备点早膳送进了。”

“我这就去。”

尺素拉开门出去了。外面风大了起来,风挽尘只得将窗关上,靠到床上眯着眼小憩。大概半盏茶的光景,她终于撑不住入了梦。

彩笺端着粥进来时见她一脸倦意的靠在床上,特意放轻了脚步,还是惊醒了她。

“小姐要是实在困了,用点粥再上床歇会。”

彩笺听尺素说风挽尘一夜没睡好,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她昨日劳顿的。

“嗯。”

彩笺扶着风挽尘在桌前坐下。

风挽尘拿了勺子舀了几口,实在没什么胃口,又搁了。

“不合口吗?云散还睡着呢。要不我出去买点回来吧。”

“不用了,我睡会儿,尺素回来后就让她直接进来。”

“小姐是让她出去办什么事了么?”

“我让她打听打听望月闻人氏的情况。”

“唔,那小姐睡着吧,我将粥拿到厨房温着,您要是饿了,唤一声,我就在外面守着。”

“嗯。”风挽尘除了外袍躺进被子里。

彩笺将碗筷收拾出去,正好碰上烟起过来请安。

“小姐起了?”

“起了,又睡下了,昨儿夜里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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