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荒野(1 / 2)

遢地靠着柱子说:

「我竟然让太太逃走了呢。」

「……蓉子阿姨去哪里了?就连钟也一起带走了……」

「好像就在附近而已,似乎是跟曾来过家里的一个无聊男人一起去了某个地方。如果去接她的话是会回来的吧,可是我觉得太麻烦了。」

苍白的黯淡月光落在苍翠庭院里,他瞄了瞄该处说:

「发生像这种事情,突然变得很麻烦呢。」

「怎么这么说,爸爸。」

他的身体就这么靠着梁柱往下滑到地板,当场瘫坐于地。疲倦似地瞇起了眼睛,眼睛下方因而泛出许多皱纹,爸爸看起来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荒野低头俯视那张侧脸,同时发现原来大人也会有如此疲惫的脸啊。仰望他们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发现这种事的。大人有时候也是像这么软弱的生物呢,荒野内心于是涌上了恐惧。

「为什么……」

荒野喃喃地说。

荒野回想起很久之前蓉子阿姨来到这个家时,还曾经强烈地表示「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喔。」还有自此之后,蓉子阿姨就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努力着的事情。

从不像是会因为一点小事,便轻易放弃并离开的那位女性却……

「应该会回来吧……」

那样呢喃着的爸爸闭上了眼睛,有些花白的长长浏海在脸上留下了阴影。

「唔……谁晓得呢……」

受伤似的声音颤抖地低语。

望着那张打从心底感到疲惫的脸,荒野皱起了眉说:

「会感冒喔。」

由于爸爸没有回答,荒野便拿来毯子从上方替他盖起。

接着她怱然抬头望着夜空,缺了半边的青白色月亮,异常颓软无力地悬挂在深蓝天空中。

果然如同所预期的,运动会在隔壁班欢腾热烈的气氛中结束。气温也顿时倏然下降,秋意也转而深浓。

在告知有三方面谈一事后,居然变成是由爸爸要来学校参加。由于一直以来都是交由蓉子阿姨处理,导致荒野也莫名地紧张。

班导师好几次佩服地说着「哇……是作家啊……」并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由于爸爸很会做表面工夫,现在更是以在家所看不见的和蔼可亲极力微笑着。

「虽然她表示要上短大,不过就成绩方面来看的话怎么样呢?」

「哦,我想她要上这所学校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从现在开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要逃避好好念书就可以。山野内,妳老是在发呆要多注意一点啊,周遭的同学可是都很努力的喔。」

「是。」

荒野无精打采地点头回应。

会谈很快地就结束了,两人一同来到走廊。居然和爸爸一起待在学校里,荒野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无论是在走廊等待要接着进去的亲子,还是从楼梯下来擦身而过的同年级学生,大家都用「喔,是他。」的眼神望着爸爸。爸爸的状态很好,不管对谁都笑盈盈地回应。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太正逃离自己的人,身上带有天生的开朗与兴味索然的样子。

没写小说时的爸爸,脑筋根本是一片空白,即便微笑以对,也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有思考任何事。荒野一边和爸爸走着一边觉得焦虑不安,她纳闷地想着这个人虽然是爸爸,却无论何时都像是某种东西的空壳一样。

秋意又更加深了。

与「很快就会回来了吧」的粗率预测相反,蓉子阿姨实在过太久都没有回来,荒野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纵然全部的家务事都有做,然而因为也还要去学校,荒野逐渐没有办法将和室房间及走廊全打扫干净,最后便怠慢荒废了。尽管有谈到要不要联络家务管理妇女协会的人来打扫,但荒野想到如果蓉子阿姨回来的话,想必不愿意看见继母以外的女人插手厨房的事。

「不用了,荒野做就好。」

「咦,为什么?」

「……反正就是这样。我才不要告诉爸爸。」

荒野以对大人有些轻蔑、过去从不会出现的语调回答。

「我说妳啊……」

爸爸单手拿着钢笔,带着浅笑回望女儿。荒野则是冷漠以对。

有时候,荒野周末会在镰仓或东京和悠也见面。逐渐习惯而越来越有默契的约会活动,当然也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悠也以简短而略带孩子气的口吻说:

「这是老妈的决定,正庆当然有自己的作法。」

然后就没再说什么。除此之外,只告诉她爸爸有一次打电话过去叫他不用担心升学的事。

「说要我好好专心念书。」

「咦……爸爸会说那种话啊。」

「要不要拍照?我跟前辈借来了相机。」

「啊,好。」

在咖啡店的一角,两人靠在一起一同看向悠也拿的相机。咔擦一声,顿时将这瞬间撷取成为永恒。

家里的情况还是一如往常,爸爸持续工作,编辑们进进出出,唯一不同的是,爸爸变得较少出门。因为家里没有女人,如果爸爸不在就只剩下荒野一个人了。或许是因为没办法留念高中的孩子一个人在家里,自己出门去吧。

爸爸不时会茫然地坐在外廊上,不只是晚上,早晨时也会;那飘散出夜晚的后悔、冲动和各种气息的男性背影,大大阻挡在要上学时忙碌往返于盥洗室、厨房和自己房间的荒野其行进的方向上,有时候还因为差点要踢到他而显得狼狈。

某一天早上,荒野莫名回想起在夏天时读过的《流浪者》里,那个等待走失的猫咪回来的老文豪陷入回忆的身影,接着她有如获得从天而降的启示般灵光乍现。

(啊!我知道了!)

荒野知道那个带走蓉子阿姨的男人是谁了。

就是读那本文库本,系圆点领带的编辑大哥。

她注意到从蓉子阿姨离家以来,编辑里头没有出现的人就只有那位先生而已,一定是那样没错。接着荒野心想,比这个道理还先掠过的那如闪光般的念头,大概就是称之为『女人的直觉』这种东西吧。

只是,荒野并没有向任何人询问这件事。

仔细听听大人们的交谈,分辨当中所提到的名字,『啊~~果然就是那位编辑大哥啊』荒野确信。可是,她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即便这个家总是处在惊涛骇浪中,然而要比喻为纷恼的世界却又太过宁静,像是沉入了冰冷湖里一样,荒野在这样的家里总是处在状况外。因为是小孩所以什么都不晓得,什么都不被告知,只是静静地由这个家守护着。

直到现在。

在仍为孩子的时候。

……但,她已经不是。

终章没有终点的启程第

银杏染上了暗沉的金色,转眼便化作枯叶,如天然地毯般铺盖在总低着头上下学的荒野脚边。

秋天——

才正想着秋色越来越浓烈,然而被北方吹来的干冷之风吹走,转瞬间便消失在舞台里边,寺庙里的山茶花略显顾虑地开始啵啵鼓起粉红色的蓓蕾,冬天的脚步已然接近了。

镰仓是季节移转之时相当美丽的城镇。

早晨和傍晚,荒野都只是沉默地走过现在只有她和爸爸孤单两人的山野内家的那扇老旧的门扉。在夏季时那样苍翠的庭院林木,现在绿叶也纷纷凋零,剩下如骸骨般的干枯黑枝。寒冷的北风一旦吹过,枝与枝相击的不祥声音便随之响起。

叩、咚——

荒野来到玄关前时,引水竹筒发出响亮的声音。

像是在说「妳回来啦」一样,荒野露出不像微笑的笑容小声呢喃:

「我回来了。」

家里头十分地安静。

自从懂事以来就有女帮佣在,她总是叼着烟说「喔,妳回来了,荒野。」迎接她回到家。还会说「晚餐呢?这样吧,煎鱼好了,还有煮个建长汤。」之类的,听来似乎有些嫌麻烦,抑或只是感觉不好意思似地,那道以女人来说过于低沉而寂寞的嗓音,如今仍是教人怀念不已。

从那个人不在的隔天开始,继母就来到家中。不管是努力做出像餐厅一样的菜肴,还是整个家里像重新上色般的大改造,在在都让荒野痛苦难受,但她绝对不是讨厌。

而继母也一样,在荒野放学回来必定等在家里——

「妳回来了,荒野。」

在外廊一边折着洗好的衣物,一边刺眼似地仰头望着自己。

尽管之前都觉得这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然而现在家里却没有任何人在,也听不到欢迎自己回来的声音。其实严格说来,还有从爸爸在走廊最深处的工作房间里,微弱传出的钢笔喀拉喀拉、喀拉喀拉的不祥书写声,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在。

一只蜻蜓。

留在家中,今天依旧持续书写着。

「……爸爸,饿了吗?」

往工作房间偷觑,爸爸仍一如往常地披垂着半花白的头发面对稿纸。他扬起脸,疲倦似地说:

「饿了呢。」

有如此低声表示的时候,也有响应「和编辑一起吃过蔷麦面了」或是「现在不要来吵我」如此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因为也有不回答的情况,像那种时候,荒野便会气得不管他。

没有女人在的家里,明明运转着却像是一个废墟,荒野感觉自己和爸爸两人就像变成了住在废墟里的幽灵父女一样。虽然至今从没有想过,但对于一个家来说,女人明明是那么重要却是那样透明的存在,荒野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怀念……

荒野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怀念奈奈子,还是怀念蓉子阿姨。

只是恋慕地回想起家里有女人在时,那含糊朦胧、如牛奶般温润而黏稠的气息。

「喂——……」

荒野傍晚来到寒冷的庭院,没有特地对谁,只是一个人试着呼喊。

感觉到从身体里面似乎发出了什么响应,仔细竖耳倾听,却已经听不见。

叩、咚……引水竹筒又再次发出声响。

片片雪花从湛蓝的天空中落下,(啊!冬天来了!)荒野像是脸颊被挥下一拳般意识到了。

在十一月中旬时,终于感觉到冬天的降临。决心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坚定……荒野在放学的路上,于镰仓车站前的书店停下脚步。

水手服外,荒野穿着今年和江里华她们一起到横滨逛街时新买的连帽牛角扣外套。在没有大人监控的情况下,这是她经由自主性购物所买下的第一件外套,荒野十分喜欢那大大的深蓝色连帽。荒野围上满布淡淡爱心图样的粉红色围巾,那是和外套同时一起买的,荒野以每一吐气便像是追着白色气息般的步伐进到书店里。

好几次想买爸爸的书却都缩回手,今天她却伸手拿了。在不知不觉中时机已然成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荒野双手用力地紧握住书本。

书本虽让人感觉冰冷,不过相当轻巧。

付完帐,由店员帮忙包上书皮后离开店家。荒野今天一个人踏进平常总是和朋友一同前往的咖啡厅,以略带紧张的声音点了可可亚。

然后,她开始读起《泪桥》。

荒野一边随着像是追逐文字般画过的食指,一边慢慢地阅读着。

故事以一名有些茫然、看不太清楚长相的男性为主角,他与一名女性相遇,那名女性成为带着自己的儿子与他再婚的第二任妻子。人物设定与现实不太一样,儿子的年纪比悠也还要小,而且也没有出现荒野这个角色;男主角的职业也不是作家,而是在公司工作的上班族。

可是,这名女人处处都有与蓉子阿姨相似的地方。

有处在同一屋檐下的荒野所熟知的模样,也有她完全不晓得的模样,伴随着彷佛被亮刀般的紧张感交替出现。

为了避免自己受到打击,荒野像是替心脏戴上厚重的有色眼镜保护般缓缓地读着。里面提到了许多十五岁的荒野不清楚的事情,让她陷入了思考。明明表面看来是那样若无其事地平静过着生活,其实大人们也有大人们要面对的种种问题吗?荒野无法平息自己的讶异。

抬起头,她想着蓉子阿姨以前的模样——一副内向女学生的模样,始终不敢跟喜欢的学长说任何一句话就这样毕业的那位女孩。

心中所想象的那名女孩子,和荒野差不多年纪,总是不安似地左右晃动着身体。恋爱的事情也好,自己身为所谓的女人这种生物也好,她一概不明白,就连要和喜欢的人说话都办不到。即便没用、即便颓丧,然而蓉子阿姨那温柔的身影现在仍是存在于某处。

关于将来的事——荒野心想,不只是关于要成为做什么工作的大人,而是就连要成为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都完全不清楚,什么都看不见。被写进大人的恋爱小说、如此倒霉的各种事情等等,将来也都会降临到荒野身上吧,就如同毫不留情地改变了蓉子这名少女一样。

将书本放在桌上,荒野拿起已经完全变凉的可可亚啜饮。冷凉而甜腻,荒野下意识地就要惊叫跳起,那甜度是甚至会让耳后都高鸣的强烈程度。

然而荒野没有跳起,也不明白。

她实在不懂。

如果未来就存在于现在的延长线上,那么即便自己成为成熟女性,她认为自己也不会变成像那样。和悠也之间的恋情亦是更为纯净的情感,对于『喜欢』的这种心情,就如同将暗藏的宝物铺满一地般的爱惜。在想象的未来时间里,恋爱的闪耀辉煌有如缓倾的坡道般,始终一径维持着温柔的姿态。

荒野实在不明白。

只是,她庆幸自己读了这本书。在未读之前的颤动心情迅速消逝,没来由地拥有了不再害怕的勇气。

荒野轻轻拿下了眼镜。

视野在咖啡厅中逐渐朦胧。哇,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桌上盛装可可亚的白色茶杯也好,爸爸的书也好,全都只看得见隐约的轮廓和颜色,周围的客人和柜台里的年轻老板也全像幽灵一样模糊。

(什么都看在眼里呢。)

荒野喃喃自语。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懂,荒野不是小孩子……)

荒野在内心深处如此反复念着。

接着她将这样的意志藏于内心并站起身,在蒙胧的景色中,一道像是店老板的身影朝抓起书包的荒野说「谢谢光临!」。

搭上了JR横须贺线,在第二站的大船站下车。

天空又再次微微飘下了细雪。气温如同预告冬天来了般骤降而寒冷,但真正的冬天还早呢。荒野走出车站,一个人行进般地凛凛走在昏暗的商店街上。

太阳很早便下山了,于天空中低垂密布的深蓝色怎么好像眼泪的颜色一样。

记得是在这附近……荒野来到记忆中的一间眼镜行前停下脚步。在三年半前和悠也只来过那么一次,所以记忆已相当模糊。今天正是抛开眼镜,换戴隐形眼镜的一天,尽管满脑子为此思考苦恼,不过她也只知道这间眼镜行而已……

这间就好了,荒野鼓起勇气,伸手推开镶有毛玻璃的门。

「不好意……思……」

一环视昏暗而带有灰尘的店里,竟不期然地看到了蓉子阿姨。「哇!」对方也吓了一跳地杵在原地,荒野同样也是。

「……咦?奇怪,是蓉子阿姨。」

她不明白为什么蓉子阿姨会在这里,她就这样开着门呆站在原地。

干冷的北风咻地吹进了店内,满室陈列的各种款式、颜色的眼镜全一同发出了喀答喀答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每副眼镜都拥有各自的生命般随意乱动着。

蓉子阿姨带着一脸惊愕「……哈啾!」地打了个喷嚏,荒野见状赶忙关上门。店里头虽昏暗却是奇怪得温暖,仔细一瞧,到处都摆放了小型电暖炉正赤红发热着。蓉子阿姨身上仅穿着薄薄的克什米尔毛衣,尽管也只上了微微的一层淡妆,然而泛着红润的嘴唇娇艳欲滴,散发出女性油脂的光泽。

「怎么了?荒野。」

「不,呃……蓉子阿姨才是呢……那个……那个……」

荒野咬到舌头了,好痛。

她拿出勇气,即使满脸通红仍是开口问道:

「那个男人是总是打圆点领带的那个……」

「咦?圆点?……喔。」

蓉子阿姨说出了名字。荒野虽然注意到那声音之中带着无趣,却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兴致索然。女人这种生物真是莫名其妙啊,荒野相当纳闷。

蓉子阿姨嗤嗤笑着。

暖炉旁摆着折迭椅,上头放有小小的老旧坐垫,她请荒野坐下。荒野一坐下,蓉子阿姨便开

「他从我身边逃走了,毕竟还年轻嘛。」

「呃……」

「不过妳看得很仔细呢,像是他打圆点领带这种事,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喔。是打圆点领带啊?」

「恩,是啊。」

荒野一直以为蓉子阿姨是因为讨厌爸爸,爱上了别的男人才离开家的,但她现在才知道,看来是只有前半段猜对而已。

对于喜欢的人,每天都会仔细看对方穿着哪种花色的衣服、带着什么样的手帕,总能驱使念书时无法发挥的神奇记忆能力记得一清二楚。无法见面的时候,只要将这些从记忆的抽屉里拿出反复温习便觉得十分幸福。这想必对成年女性或是年轻女孩都是一样。

蓉子阿姨不喜欢那名男人,对他也没有别的想法。可是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和那个人一起离开呢?荒野对此丝毫不能理解。

「钟……」

正开口要询问钟在哪里时,店内深处便传来哇地一声哭泣,彷佛像是要告诉姊姊我在这里似地。听见这声像是谁失手错按了按钮般的短促警报,荒野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怎么会来这里呢?我本来瞬间还觉得女生的直觉真是厉害,居然知道我在这里啊。不过看荒野见到我时也是吓了一跳,想来不是来找我的呢。」

「……呃,我是要来配隐形眼镜。」

坦白地这么表示后,蓉子阿姨扬起了铛啷铛啷如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是这样啊。」

「我希望什么都能看见,不要透过镜片,去看清楚一切,这样一来……我想就会更像一名大人了。」

「……」

蓉子阿姨不可思议似地瞇起眼睛望着荒野。那是一张大人的脸,对于在这样的季节里像那样地哀伤、不甘、无计可施,为这世上一切所不知道的事情所烦恼的时光,看来那张脸是已经全然忘记了。

「哦?」

蓉子阿姨以莫名的爽朗态度,将隐形眼镜的简介拿来给她。隐形眼镜有分软式和硬式两种,功能也各有不同。荒野一边用食指抵着眼镜框一边看着简介。

「可是今天没有办法买喔。」

「咦?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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