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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天云宫(二十六)(1 / 2)

“……要如何两清?心在你那里,已收不回来了。”

楼煜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教前面围观之人听得清楚,如此一来,庭院息声,只余风声飒飒。

“现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良久,风雪中悠悠响起云千诺空灵如幻的声音,唇边一抹清浅寡淡的苦笑。

“许多事,由不得你我,更由不得自己的心。”

她抬头,深深吸了一口肃冷的空气,凤眸轻阖,掩去眼眶里一丝晶莹,朱唇轻启:“怨我也罢,恨我也罢……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尚飘弥于细雪中,云千诺倏地睁眼,手腕翻转,纰瓴鸣吟,众人犹自怔愣之际,只见数道白光齐齐绽出,劈风斩雪,于满天银白之间开出一朵绝艳惊世之花。

“千诺!”

楼煜一声惊呼滞在唇边,不及思索,人已飞身而去。

不明所以的宾客犹在沉浸于方才昙花一现的白光,待到回过神,忽地一股利风砸面,脸上先是一阵冰刺刺的酥麻,随即燃起火辣辣的灼痛,伸手轻触,掌心间赫然一片染着点点淡红的冰渣。

震惊抬眸,但见白衫红影交错,难辨其形。

二人似是将各自轻功发挥至极致——移步换影,踏过无痕,一院飞雪乱。

齐王和太子目光紧随院中那两道交错的身影,长眉深深敛起,眸中不掩担忧之色。

“不好。”

暗暗低呼一声,齐王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冲向澈王,拽住他的衣袖急步后退。

澈王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双脚堪堪站定,即闻得周遭一片惊呼。

华淑自人群中慌忙冲出,跑了两步却又停在原地,双手掩唇,杏眸中尽是惊恐之色。

云千诺僵僵立着,握剑的手臂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目光艰难地从直直没入楼煜胸口的纰瓴移到他瞬间苍白的面容上。

“为……为什么……为什么……”

右手颓然从剑柄上垂落,云千诺踉跄着后退两步,失神摇头轻喃。

仿佛所有的力气顷刻间流失,楼煜再难支撑着站立,眉间一紧,唇角溢出汩汩鲜血,身体斜倒于地。

一只手抬起,握住纰瓴锋利的薄刃,一分一分,缓缓将剑拔出。

血顺着剑刃,透过大红的婚袍,染红一片银白。

“十余载养育之恩,楼煜无以为报,唯有以命相抵。”

“咳咳……”血顺着指缝汩汩而下,楼煜喘了一口气,看向澈王:“从今往后,楼煜与义父,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少战成名,皇恩厚重,官拜国将,前途无量矣,而如今却要为眼前这一女子抛弃眼前之一切,如何不令人惊诧费解。

宾客之中不无对楼煜颇为看重的老臣,闻言忍不住劝道:“楼将军切莫逞一时之气,今日乃你与华淑公主缔结良缘之大喜,两国之谊拳拳握于你手。如此一闹,欲置华淑公主于何地?昭国颜威何存?一旦吾皇知晓,非但此女子性命不保,你也难逃罪责。不若以大局为重,将此女子交出,置身事外,凭你昔日战功,可保无虞。望将军慎重呐!”

楼煜面露倦色,对那老臣之语恍若未闻,伤口处不断往外涌出鲜血,胸前的衣衫已呈大片浓重的暗红色。

扯了扯唇角,楼煜暗哑的声音低低响起:“言出无悔,国政之事,楼煜再不会干涉。”

言罢,不理会那一脸怔愕惋惜的老臣,抬眸看向僵立在人群前的华淑,亦是一身如火,却将精致的小脸衬得苍白如斯,两行清泪无息滑落。

“公主,楼煜自知多说无用,楼煜不求公主原谅,今日……是楼煜对不起公主。”

华淑死死咬住下唇,竭力压制喉中的哽咽,心中分明想要走上前去,到他的身边,然双脚却是不听使唤地向后踉跄而去,失神摇头呢喃:“不……不……不……”

“千诺……”

轻柔低微的呼唤让云千诺瞬间如遭霹雳般惊醒过来,所有的怨恨顷刻间化为虚无,空空落落,心中竟已没了知觉。

迈着麻木虚浮的脚步,云千诺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身体在风雪中轻轻战栗。

忽然,她猛地跪在地上,伸手抱住虚弱的楼煜,泪水肆意而下。

“别哭……”

楼煜缓缓抬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墨玉般的眸子里是独属于她的温柔,似春风拂水,融化一方飞雪。

“傻瓜,我怎么舍得怨你,恨你呢?”

“原以为今日一过,你我定当缘尽,此后再见亦如陌路。我心中想,这样也好,你本为一宫之主,无忧相安于江湖,然自与我相识,便无一日安宁,甚至到最后宫毁人亡。如此,反不若忘了我好些。”

“我知道你要报仇,却不想……你竟来了婚堂……虽说那样想着,可当看见你时,心中竟是欢喜的……”

听着楼煜愈来愈虚弱的声音,云千诺心底渐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慌乱而又无措地摇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楼煜轻阖双目,倚靠在她肩上,唇角噙着淡淡的舒心笑意:“能够死在你的剑下,还能如此刻躺在你怀中……甚好……甚好……”

云千诺剧烈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不,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放弃仇恨……好好活着……”

楼煜愈发微弱的声音让云千诺恍然间不知所措,她低头看着怀中静静闭目的男子,温和的神情仿佛只是在日常小憩。

手指轻轻滑过他修长的眉,高挺的鼻,薄削的唇……如斯眷恋,如斯痴迷。

“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泪水如决堤般在脸上留下蜿蜒的水渍,云千诺轻声唤他,绝美的面容上是陷入绝望的迷茫,似迷失在荒野的孩童,寻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不报仇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没有是非杀伐,仗剑天涯,逍遥江湖,再不理会世俗恩怨,你说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所有人注视着庭院中央紧紧拥抱的二人,一时间竟都默然无语。

云千诺缓缓松开楼煜,一只手将他揽靠在肩上,另一只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迹,理了理他额前微乱的发丝,垂首附在他耳边道:“你一定是累了吧……累了也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什么都没有了,连你也要抛下我了吗?说过要生死与共的,你不可以抵赖……”

拾起身旁的纰瓴,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云千诺看着剑身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忽地轻笑:“等着我……”

锋芒划破寒风,纰瓴在空中舞出优美的弧度,径直割向它主人雪白的颈。

“唉——”

叹息声落下的时候,周遭的景物顿时静止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物破空而来,直直打在纰瓴刃首,力道之大,震得云千诺虎口一痛,纰瓴生生脱手而落。

云千诺茫然抬头,却见临渊和浮生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就这样放弃了么?”

云千诺望着他,复低头凝视怀中的男子,凤眸中已然一片死寂:“他不在了,我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痴儿啊痴儿……”

他走到二人身边,俯身半蹲,深深注视着白衣女子:“真的这样重要?不惜抛弃所有……”

不待云千诺开口,他已探手疾封楼煜身上的各处要穴,而后将其一把带起,白光聚力于掌心,自胸前输入体内。

云千诺被他的动作惊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没用的,方才那一剑……任谁……也难有存活之机。”

临渊未语,收力回掌,看了她一会儿,问道:“若我有法子救他,你是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云千诺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眼神坚决:“愿意。”

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蝴蝶玉佩上,他指着玉佩:“既如此,你将它交换于我,我帮你救楼煜。”

“你……”

“我知道你心里不相信我。你可听说过往生阁?”

云千诺一震:“你是往生阁的人?”

“是。所以,你的答案……”

云千诺毫不犹豫地扯下腰间的玉佩,双手捧上,递于他身前:“求阁主救他!”

毫不客气地接过这玉佩,临渊伸出右手,一颗充满了香气的丹药出现在他手里。

一手托住楼煜的下巴,一手便将那丹药送入了楼煜口中。

“能否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临渊起身,抬手于空中击了两掌,掌声方落,便有两道黑影自暗处飞身而出,身法如鬼魅,落地无声。

他嘴角微动,那黑衣人便似收到命令般垂首应示,随即身影一动,庭院中飞雪舞扬,仿佛那两人从未出现过。

“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寂静之中忽然响起女子急切的声音,循声望去,片刻之前还躺在那白衣女子怀中的男子已然不在,只余雪地里大片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临渊不徐不慢地看了一眼那块玉佩,闻言转身看着她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救得了他,也只有那人了。”

云千诺又是一愣,脑中猛地灵光一闪:“你说他?可是……”眸子里方燃起的一丝光亮复又黯淡下来,云千诺垂眸,“纵然他医术精湛,亦难起死回生。”

“不试试又如何知道?”临渊扶住她的瘦削的肩,目光里有着镇人心神的安定,“我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况,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不是?”

豁然抬眸,云千诺定定望着他,凤眸渐渐恢复一丝神采:“我知道了。”

言罢,她拾起地上的纰瓴,收剑回鞘,而后忽地纵身一跃,极利落的几个起落,人已然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临渊扫视了一眼庭院中的人,牵过浮生的手,缓缓往外面而去。

被静止的庭院霎时恢复了原状,空中只留下临渊虚无缥缈的声音:“太子殿下,齐王殿下,事情的后续便交给你们了。”

众人皆是回过神,谁料院子里竟然没有了楼煜和云千诺的身影,又听得空中的声音,一时间纷纷看向齐王和太子。

齐王和太子面面相觑,忽然想起今日离宫时女皇所说的那番没头没尾的话,现在终于明白了,感情母后(皇嫂)早就知晓今日的婚事有变,所以才会提前给他们吃了一剂定心丸,顿时无语。

母后(皇嫂)既然早就知道婚事有变,难道不能提前和他们说清楚吗?现在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新郎重伤昏迷,刺客飘身而去,而且听那个神秘人的话,似乎还要他们收拾这烂摊子。

齐王看了眼众人,目光最终停在僵立在原地的华淑身上,正欲上前,却听得澈王一声喝令:“不可让那女子逃脱,尔等速速将其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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