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
监考大厅里的两个人瞠目结舌地旁观着这场已经变得极为诡异的实践考试，完全失去了成年人的优越感和平常心。
红发女人傻眼地盯着投影，嘴里磕磕巴巴半天，好容易才说出一句囫囵话来：“这、这种操作……合规吗？”
主考官擦了擦脑门上越流越急的冷汗，斟酌着慢慢答道：“天网正在密切观察，但并未阻止，至少我没有收到相关警告。”
苏家现任大家长，性别为O的苏谕闻言很快冷静下来，至少面上已经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说，至少天网认为情况依然可控？”
主考官就像个面对着前来找茬的学生家长的老师，严阵以待地点头道：“正是如此。”
苏勉严厉的目光转投到主考官的身上：“那么，能不能预测到下一步情况的走向？”
主考官大摇其头：“这恐怕很难。虽然说任何精神力量进入虚拟世界后都会被天网转化为一股信息流，但通常而言，只要我们用虚拟身体为他们划定边界，他们就几乎不可能越界外溢，就像普通人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灵魂出窍一样。”
他就像位循循善诱的老师，用形象的语言解说道。
“但……因为虚拟身体终究不如现实稳定，再加上那孩子的精神力似乎极为特别，先不说他的三维数值可能已经超越了研究所某些正式成员……”
苏谕的亲姐姐，身为研究所资深研究员、猎鹰小队队长的红发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主考官无奈地摇了摇头，顿了顿道：“没错，就算您这样看着我，我的判断也不会变。您侄子的精神力三维数值很有可能已经超越了您的一些队友，甚至或许超越了您，具体超越多少我还无法判断，因为这已经超过本场考试所能测评的极限——这考试对他来说等级过低了。不过我认为您不必为此感到沮丧，毕竟在精神领域，天赋的作用远大于努力，但天赋终究无法代替经验。凭借着丰富的行动经验，您就足够做他的老师了……”
红发女人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请不要安慰我，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被安慰到。”
主考官从善如流地说：“好吧。他的确天赋出众，但这不是我想强调的。我想强调的是他的另一项特异之处。正如我刚才所说，普通人的精神往往会被虚拟身体锁住，当虚拟身体死亡，他们的精神力量便也随之熄灭——人死灯灭，这是一项思维定式。但苏朔的脑子里似乎完全不存在这种定式。”
“——他使用别人的身体，就像使用自己的身体那样得心应手。换句话说，他换身体就像换衣服那么轻松。这才是他能迅速掌控那具新身体的关键所在。”
红发女人的长处就是很少为负面情绪所扰，所以她很快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撩了撩波浪般卷起的长发，上挑的凤眼半眯起来，透出似有若无的微光。
过了一会儿，她说：“迅速适应新身体……是不是出于对旧身体的厌倦呢？毕竟那具无法行走的身体也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
苏谕闻言眸光微动，似有所触，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主考官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做无谓的猜测，转而接着原来的话题道：“……所以，接下来还要看卫霜被吞食后的情况。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也就是大多数人会遇到的情况是：身体被消化殆尽之后，精神就会自行断开连接，退出考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超越思维定式，摆脱身体束缚的。”
“不过，也有极小的可能……”
主考官面露一丝犹豫。
苏谕毫不迟疑地催促道：“什么可能？”
中年男人第无数次地擦了擦汗，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卫霜的精神真的超越了身体禁锢，化为庞大而纯粹的信息流，与新身体中的另外两股信息流交汇。当界限消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碰撞、争夺、排斥、融合……更有可能的是上述所有情况在不同局部同时发生，相互影响，不断演化……”
“那应该会是非常壮观的景象。”
主考官说到最后，不小心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
三天后。
虚拟聊天室。
文湘湘和闺蜜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紧张地观看着两天前的实践考试回放录像。
午夜将至，二人却丝毫不觉时间流逝，手牵着手完全沉浸在面前的立体投影之中。当投影之中的文湘湘狼狈大喊的时候，两名观众也瞪大了眼睛露出呆滞之色，并不由挤得更紧了一点。
文湘湘在诱惑自己最好的闺蜜陪自己一起看回放录像的时候，用了这样一句话做开头——
“小怡，我遇见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各式各样的贵族美男子，但考试结束之后，我一点也不记得我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恶俗，但引人入胜，精准地戳中了对方所有不为人知的恶趣味。
因此闺蜜小怡就义无反顾地来了。
虽然稍微理智地思考一下，文湘湘和小怡就很清楚她们即将看到的肯定不会是一部五彩斑斓的奇幻冒险浪漫电影，而是一部货真价实的黑暗恐怖电影。
但她们依然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那三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
这场中央大学实践考试的安全级别其实非常高，据说受到了天网的全程关注。与此相对的，这一次考试的尺度之大，从高危场景的选择、精神伤害的全真反馈和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就可见一斑。
总之，三天实践考试之后，差不多有95%的考生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在考试中经历过什么。这是因为他们在考试中遭受的精神污染太过严重，经天网判定需要接受一次三级精神净化——这种级别的净化基本就相当于一次小型洗脑，足以令他们永远地失去这三天的记忆。
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考都考完了，很多人出了考场之后甚至连答案都懒得对，反正几天后学校自然会公布成绩，在那之前大家还可以多快活两天。
但对文湘湘来说并非如此。她有那种考完一定要对答案并精确估分的强迫症。当她从考试舱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考了什么的时候，一股难以忍受的焦虑就油然而生，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没底。
95%的考生都忘了，那意思就是说还有5%记得。她想做的一直都是那5%！
可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她从来都只属于庸碌无为的大多数，甚至还是毫无自知之明，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
深深的挫败感令她坐立不安，一时冲动之下，竟然千方百计地通过学校通讯录找到了本系大佬卫霜的联系方式，并胆大包天地向他发送了一条好友请求。
虽然发送完她就后悔了，她想起卫霜那生人勿近的气质，深深怀疑自己不是被忽略，就是被直接拉黑。
但卫霜竟然奇迹般地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要知道她和他只在笔试和实践考试前见过两面！说过的话甚至不超过三句！而且三句里有两句都是嘲讽——大佬单方面嘲讽。
而现在，简简单单的“卫霜”两个字，顶着一个毫无特色的系统默认灰色头像，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
这魔幻的现实让她更加确定自己隐约的感觉——虽然她已经失去了考试的记忆，但她总觉得自己和卫霜在考试里一定打过交道！
她犹豫了一会儿，考虑到卫霜的性格，决定跳过打招呼这个步骤，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大神啊，我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实践考试内容啊？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流泪表情]”
——是的，她只是想从大佬这里打听一点边角料的情报而已。就像那些拿不准成绩的学生总爱找优等生问问对方考得怎么样，如果优等生也考得不好，大家心里就会得到些许安慰一样。
大多数时候，不论考得好不好，优等生都会谦虚地回答“我也没考好”，然后和大家一起愁眉苦脸地打成一片。
但，卫霜从来都是个例外。
他几乎是秒回：“记得”
干干净净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