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霜。
霜者，天之所以杀也。
——
不论内心怎么吐槽，现实中的文湘湘依然感到无比的孤独。
就是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正常人的孤独感。
金发少年已经好奇地询问起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空中转向，你在身上固定了推进器？”
卫霜点了点头，对技术问题的回答态度堪称和蔼：“会比机甲灵活一点。”
可是一旦离开机甲内便捷的操作系统，单单手动操作推进器要困难得多，推进力度、身体平衡、多个推进器的相互协调……推进器带来的速度能够超越人类极限，但若稍有不慎，就不仅仅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在有机甲可供使用的情况下，常人是不会选择手动操作推进器的。
金发少年眨了眨蓝眼睛，没有再问下去，显得十分乖巧。
卫霜也没太在意这个插曲，转头看向苏朔，看上去对他能够走路的事实倒是不太惊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似的，勾起一点点唇角，惜字如金道：“不赖嘛。”
苏朔却毫无干劲地挥了挥手，重新露出懒洋洋的表情来：“你总算出现了。那下半程就靠你罩住我了，大佬。”
“没问题。”卫霜爽快地答，“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和你打一场。”
苏朔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干什么？我们的约定里没有这一条啊。不打。”
一套拒绝三连下来，少年脸上飞扬的笑容顿时垮掉了，脸颊也不自觉地鼓了起来，死死盯了他一会儿无果，不死心地上前了几步，挑衅道：“难道你怕输？”
苏朔极为顺手地拍了拍他柔软的发顶，温声回答：“我怕你输啊。”哄孩子似的语气，三分语重心长的劝导，剩下七分都是漫不经心，“你自己好好想想，反正怎么打都是输，还有打的必要吗？”
吃瓜群众文湘湘简直叹为观止。
苏朔的这些表现真的只是理智下降后遗症而已吗？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理智下降只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让他有理由尽情释放天性中的恶劣因子？看他这嘲讽开的，简直是举重若轻，嚣张得浑然天成啊？
以卫霜的脾气，这能忍？
他要能忍，我文湘湘三个字倒过来写！
卫霜抬起头来，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瞪着苏朔，含着火光的双眸灿若星辰。
苏朔心满意足地回望着他。
这时的卫霜尝起来好像一罐清甜又刺激的葡萄汽水。
这孩子的感知其实极为敏锐，他意识到了外部环境正在发生的变化，但几乎不对这些变化给出任何反馈。他的这种迟钝或许与过去的生活环境有关，迟钝就像他的保护色。
正因如此，一旦他给出反馈，那反馈便极为纯粹，透彻，无所畏惧，一往无前。不论外界环境如何污浊死寂，他的内核依然蓬勃而澄澈，一眼能看到底。
那种生机四溢，充满朝气的少年心性，就像夏日里猛灌入口的冰凉汽水，令苏朔久违地回忆起某种味蕾和气泡一起炸开的舒畅感受，甚至让他脑子里那混乱可怖的，如影随形的魔音一瞬间听上去都仿若仙乐。
正当文湘湘吃瓜吃到忘记了恐惧，反而满怀信心地赌上了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所期待的那一幕却迟迟没有到来。
卫霜只是用他那双漂亮的杏眼严肃地望着苏朔，面上乌云密布，看上去随时都要电闪雷鸣，倾盆暴雨，沉默对峙了半天，最后竟然——忽地勾起唇角。
文湘湘感觉受到了愚弄。
少年矜持地把他随便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推开了，唇角却高高地扬了起来，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我就说嘛，首都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找不到……”
他低下头小声嘀咕着，颇有种大松了口气的味道。
“害我担心好久，还以为被那个女人拐骗了……她看着就傻乎乎的，这种人是不会骗人的！”
——
监考大厅里，红发女人愤怒地绕着三维投影转了一圈，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等着……臭小子，等你落到我手上，看我不弄死你！”
男性Omega的脸上浮起似有若无的淡笑：“为人师表，何至于跟学生置气？”
“你别管！”女人大手一挥，怒火上头，“这小子欠管教，交给我好了！”
Omega不以为意道：“有这样的学生，多少能让你尽点心了。”轻描淡写地说完，便不再关注这件事，转而微微皱眉，盯着那个因为久未关注，竟然显得有些陌生的大儿子，若有所思地道：“……阿朔的状态是不是有些不对？”
红发女人眸光微转，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哪里不对？他挺正常的啊……哦，你是说他的腿吗？”她又看了一眼投影，不甚在意道，“也不稀奇，兴许是用了什么特殊装备……”
Omega却摇了摇头，专注地望着那栩栩如生的少年投影：“我是说他的状态……他……”说着，竟有些怔然，“……他一向笑得这么多吗？”
红发女人更是懵了一脸：“这是你儿子，你问我？”
Omega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也是你的亲侄子。”
红发女人一时语塞，很快又分辩道：“亲爹都不了解，我一个做姑姑的怎么会了解？”
“……”
无谓的争执过后，两个成年人不由相对沉默。
半晌，红发女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示意主考官直接调出苏朔的精神面板：“看看数据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要我说，从反应卫霜偷袭的那一下子看来，我这侄子感知挺高的。感知一高，人就容易一惊一乍的，在高危场景里和平时表现不太一样也很正常，这小子估计意志力差了点儿，所以反常就比较明显……”
她的推断有理有据，气势十足，只是随着主考官的操作，声音却渐渐微弱下去，直至不闻。
苏朔的精神面板被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