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杨意怜认真地接下去道，“我从小就不太顺利，当年初出茅庐，会遇到什么挫折都考虑过了，偏偏没想到遇见了你，挫折一个没有，反倒占了不少便宜。”
“所以我觉得……遇见你，或许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补偿吧。”
愣了半晌，苏朔才忽然道：“小意儿，我觉得你好像是有点变了……”他说着说着，抿着唇笑起来，“……变得比过去坦诚了。”
杨意怜很快横了他一眼道：“你要点脸。”
嘲讽完，又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湿的乌发，将垂落在胸前的发丝都拨到身后去，乌衣墨发的映衬之下，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偏偏眼尾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绯色，宛若雪里红痕，清艳入骨。
杨意怜的容貌已经彻底长开了，一举一动比少年时更浑然天成，无论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都会不自觉得流露出与生俱来的美态。
面对这美得有些惊心动魄的景象，恐怕这世上没有人能移开眼睛。
就算是精神力极其强大，意志之坚定超越这世上大多数人的苏朔……好吧，那是他媳妇儿，他为什么要移开眼？
杨意怜这才略带得逞地冲他一笑，眨了眨眼道：“当然要坦诚点了，毕竟我也不再是爱赌气的小孩子了嘛。”他目光微转，一如春水荡漾，“好话不说出来，怎么换甜头呢？”
苏朔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艰涩道：“你、你想换什么甜头？”
杨意怜抬起手臂缠绕在恋人肩上，流泻的头发上飘散着沐浴过后的清香，行动间袖口闪过细细的银灰色流光，那是深衣袖口上绣着的云纹反射的光芒。
他凑到苏朔的耳边轻声道：“抱我去榻上。”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被打横抱起，苏朔把他抱在怀里，才皱了皱眉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觉得你轻了……”
杨意怜靠在他胸前闷笑：“别胡说，我长高了这么多，怎么会变轻？”
苏朔几步走到美人榻边上，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舍不得将怀里的温香软玉放下，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你肯定是瘦了。”
杨意怜笑而不答，反而道：“你把我放下呀，抱着不累么？”
苏朔脸上微红，依言将他轻轻地放在榻上，正要直起腰来，却被人抱了肩膀不放。
杨意怜轻声问：“去哪儿？”
苏朔极力克制地道：“去关窗……夜里风凉。”
杨意怜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笑眯眯地放开了他。
渺渺的月色自窗外洒落，秦淮河上远远传来那彻夜不息的笙歌。苏朔最后望了一眼华灯晕染的烟霭夜色，伸手将窗格放下了。
杨意怜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枕着手臂望着那人青衣修长的背影。
其实……阿朔也长大了许多。
气质与过去相比，似乎也有了些微不同。
或许是在百草谷南山上隐居了太久的缘故。除了南山上那位自称百草谷祖师爷的老神仙之外，六年来他恐怕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其他的人。
当年，就是这看上去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借”了他们一粒龟息丹，说是看在阿朔还有点良心，总是跑去南山上陪他解闷儿的份儿上，要救他一命，帮他假死瞒天过海。
江南的事情结束以后，阿朔便悄悄回到百草谷，隐居在南山上，从此不惹红尘，不理凡俗，潜心学医。出世多年，他身上便难免多了些出尘脱俗之气，因此初见时才觉得他同过去有了细微的差别，总觉得看上去有些清冷遥远。
不过，那也就是一瞬间的错觉。
阿朔没变，待他仍同过去一样。
从始至终，这个世上也只有阿朔永远不会变。
六年来止水般死寂，以至于渐渐枯竭的心脏忽然被什么东西浸透了，渐渐饱满得鼓胀起来，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欢快得似乎有泉水要从里面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窗外纸醉金迷的繁华热闹再也没什么值得留恋之处，厢房内也丝毫不再觉得凄清寒冷，反而充溢着软暖的香气。
其实夜色还是那片夜色，厢房还是那间厢房，外物分毫未改，在杨意怜眼中却因为恋人的存在而变得截然不同。
他与阿朔……从今以后便自由了。
窗边的苏朔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
认识杨意怜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他身上尝到甜味。
泉水般淡淡的甘冽。
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那丝轻淡纯净，沁人心脾的余甘却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令苏朔蓦地感到一丝心悸。
杨意怜歪着头望着他问：“怎么了？”
苏朔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开心。”
杨意怜略微惊讶地望着他，小声道：“真的吗？我也是。”说完，无意识地舔了舔红唇，勾人的舌尖一触即收，笑眯眯地冲苏朔勾了勾手指道，“过来，我让你更开心一点。”
苏朔立马顺从地走了过去，嘴里却说着口不对心的为难话：“小意儿，我一路风尘，要先沐浴才能……”
杨意怜以手托腮，似笑非笑道：“是吗？那你还一见面就抱我？我才刚洗过，又被你弄脏了，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苏朔的脸一下子红了，难耐地咬了咬唇，却还是没忍住诱惑轻声道：“那……那你就和我一起……再洗一次呗。”
杨意怜分明引诱了却不认，反骂他道：“臭无赖。”
苏朔伸手抱起杨意怜细韧的腰肢，鼻尖蹭到他颈间，深深嗅闻他身上的香气，哑着嗓子大方承认道：“久旷难耐，经不起诱惑，想快一点抱你嘛……”他轻车熟路地在杨意怜敏感的耳后不轻不重地吻了吻，“小意儿，难道你就不想……”
杨意怜果然有些禁不住，腰上一软便向后跌在他怀里，唇间溢出一声比丝竹更悦耳的轻吟。
低低地喘了一口气，才轻颤着睫羽闭上眼道：“隔壁备了热水，你抱着我过去……”
苏朔呼吸微滞，舔咬的力度不小心重了些，很快又引来低低的惊呼与婉转的吟哦。
水波轻漾，灯影摇曳，小小的厢房内春意盎然。
秦淮河上的夜色，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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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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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