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1 / 2)

熹宁十五年,江东。

距江宁府百里之外的青阳镇是沟通南北的运河枢纽之一,码头内伫立着诸多来自北方的商船和客船,大大小小,帆樯林立,不断有南来北往旅客或搬运行李的脚夫穿梭其中,显得热闹非凡。

近两月来,途径青阳镇的旅客中多了许多江湖人士,既有慈眉善目的和尚,也有仙风道骨的道士,甚至还有带着宽大的冥篱遮住面容,却掩不住窈窕身姿的持剑美人。

当然更多的还是南来北往送货的镖师脚夫,以及好勇斗狠,四海为家的江湖游侠,看上去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也大有人在。青阳镇的百姓已是见怪不怪了——这些人并不侵犯百姓,也不会在此多做停留,下了船便马不停蹄继续赶路。他们之所以纷纷来此,据说是因为江宁府即将召开的一场武林盛会。

青阳镇外的玉罗山脚下,近几年起了一座两层高的小酒楼,楼前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气派的大字,名曰醉仙楼,南来北往的客人途经此地,都会进去歇歇脚。

正值冬末春初,春草新绿,野花吐蕊,道中有风尘仆仆的旅人打马飞驰而过,道旁却还积着点点未化的残雪。

醉仙楼外酒旗招展,酒家里进出的客人也渐渐多起来。这家的客人也大多是江湖人士,几伙人各自围坐,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好不热闹。跑堂的小二哥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这群武夫之中,声音洪亮地招呼着客人,倒并未露出半点怯意,似是早已习惯了这幅场景。

过去玉罗山曾被山贼霸占的时候,这酒楼可没有如今这么大,也没有如今这么气派的名号,当时甚至还不能被称作酒楼,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酒馆而已。酒馆内总有一伙一伙的山贼来来去去,喝酒往往要赊账,说是赊账,可谁又敢追着强盗讨要酒钱?小酒馆的老板只能望着亏损的账目唉声叹气,小二哥每天都心惊胆战地干活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强盗一刀砍了。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日头渐高,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

小二哥眼尖,一眼望见一位客人在楼前驻马,徘徊片刻,似是想进店来。

小二机灵地跑出门去替客人牵了马,支使手下的小僮去安顿马匹,自己领着客人进了门,小心翼翼地请他坐下。

不小心些可不行,小二哥这些年来看人的眼光也历练出来了,一眼过去总有七八分准头。

这位客人穿着一领单薄的白罗衫,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背上负着一柄缠着布料的长剑,浑身上下素净异常,没有更多纹饰,乍一看极为普通。可仔细一瞧呢,衣裳料子又十分精细,腰间的玉佩细腻柔润,绝非凡品,背后的长剑虽然被缠得严实,可鞘口处留下的一丝缝隙却在阳光下映射出一点灿烂的银光。

不用多说,这人必定家境不凡,非富即贵。

最重要的是,初春时节天气仍有些凉,积雪还未化完,酒楼里坐着的酒客大多穿着夹袄御寒,只有这位客人穿得单薄异常,在寒风中打马飞驰,下马后行动自若,动作竟然丝毫不觉僵硬,一看就是练过童子功,而且内力不浅的江湖人士,个子虽然不高,可坐在一帮三大五粗的武夫中间却宛若鹤立鸡群。

等这位客人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又取下遮面的锥帽之后,整个热闹的酒楼大堂都为之一静。

秀眉星目,风神内蕴,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

难怪身量未足,略嫌纤细,他看上去绝对不超过十五岁。

这样年轻俊俏,又是独身一人,且身怀深厚内力,自然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少年神色自若,气定神闲地要了一壶茶,两个菜,丝毫不把他人或隐晦或直白的目光放在心上。

然而,从见到他长相的第一眼起,满面笑容的小二哥就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蹬蹬倒退了两步,连少年吩咐上菜的声音都一点没听见,只顾吃惊地盯着人瞧,全失了往日的机灵劲儿。

旁边的熟客虽然也禁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可见了小二哥那样失态,反倒觉得好笑,忍不住口无遮拦地笑了一句:“小二,你不是总吹牛说见过大场面么?怎么?见人好看就走不动道儿啦?”

大堂里的酒客不由哄然而笑,纷纷端着酒看起热闹来。

奇的是那少年听了旁人略带调笑意味的话,却并不生气,也不多理会,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敲了敲桌面提醒发愣的小二,语气文雅有礼,分寸得宜:“小二哥,烦请快些,吃过了我还要赶路。”

小二回过神来,不由老脸一红,眼睛虽然迅速地从少年脸上移开了,却又忍不住悄悄抬头多看了几眼,一脸惊奇,口齿伶俐地道歉:“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是小人冒犯了,只是……小人总觉得,您长得实在很像一位故人……”

少年听得此言,不但不生气,反而目光微闪,仿佛燃起了几分兴趣,笑着反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人?”

小二连忙摇头摆手,微微涨红了脸道:“不不,小人说错了,小人与那一位还当不上故人,那位客人只是曾经来小店喝过酒。那时他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干脆利落地便将从前在这玉罗山上落草的一伙强人给铲除了!当年这伙强人甚是可恶,不仅夺人家财,还要辱□□女,乡人都是苦不堪言,所以强人被铲除之后,十里八乡都在家里给那位客人立长生牌位呢!如今小店的生意越做越好,也多赖那位客人当年的恩德,小人是以感怀于心,至今不忘。”

少年听了,若有所思,半晌才问道:“不知小二哥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些慌乱的小二在少年温和的态度里慢慢恢复了往日的伶俐,仔细回忆了一阵才答道:“那一年是熹宁六年,官府为这事还砍了一个贪官的脑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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