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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忘川13(1 / 1)

果然是江湖郎中全靠蒙。莫待冷冷一笑:“前辈此言差矣。在下出生在炎炎夏日,不是冬天。长风拿的也不是有‘紫霞仙子’美誉、只生长在雪地的紫萝烟,而是姑娘们用来染指甲的胭脂花,学名紫茉莉。” “我实话实说,信不信随你。”红衣女子收了手,目光深邃:“我想看透一个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随便就将别人看透了,可不是招人喜欢的事。”莫待越发警惕了,言语间便少了些尊重。“前辈若要与我同行,我不敢有意见,只是最好别再研究我了。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看透。” “你与不喜欢的人说话的样子,当真与林漫一模一样。”红衣女子仿佛在透过莫待看另外一个人,眼底流转着万千情绪。“言归正传。我问你,林漫有没有告诉你聚灵珠的下落?” “聚灵珠的传闻听说过一二,但我真不知林漫是谁。” “她是你的母亲,巫族的圣女,也是巫族的前族长。” 莫待嘴角上翘,笑容讽刺:“那我可真是不胜荣幸。” 红衣女子眯了眯眼:“你这态度也很不招我喜欢。林漫有亏欠你的地方?” “她与我陌生,何来亏欠一说?不过是冷不丁听说自己不但有母亲,而且还是巫族的族长,一时受宠若惊,接受无能,有些不适应罢了。前辈若觉得我的态度有问题,见谅。”莫待不冷不热地道,“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必定找到伟大的母亲大人,给她磕三个响头,还了她与我的血缘之情。当然,若她要我剔骨还母,也是可以的。总之,我会好好拜谢她没让我胎死腹中的不杀之恩。” 红衣女子的眉间尽是疑惑:“你为何对她满怀怨愤?你可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爱你。” “是么?那就请前辈仔细跟我讲一讲,她是怎么爱我的?可千万别是那种烂俗的剧情。” “皓天印乃巫族的传世绝学。所学之人如果天资聪慧,灵力高深,可以在五到十年间修完全部。若根基差,资质平常,那就不好说了,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未必能成事。而天照则是皓天印的最高境界,是六界中最厉害的封印术,能封印一切法术。比如碧霄宫的飞花令,有天照在,那飞花令就像瞎子的眼睛,只是个摆设。”红衣女子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莫待的额头,很是不屑一顾地摇了摇手指。“且天照还是世间最强的守护术,印结成后,只有结印的人、巫族历代族长及被指定的人才能看见。不然,哪怕是小阎王和梅染那样的人也只能察觉到印的存在,而无从得知是何种符印,封印的是何物,更无法破解。只是,要结成天照,代价太大。” “什么样的代价?缺胳膊断腿,还是眼瞎耳聋?” “都不是。皓天一共有三式,一式曰天绝,用于封印;一式名天月,用于守护;还有一式就是天照,是精华中的精华,既能封印,也能守护。若只用天绝或天月,还则罢了,施术者除了灵力损耗巨大,并无性命之忧。可若想结成天照,就没那么简单了。严格来讲,如果侧重于封印,对剑术、幻术、灵力和符咒术的要求都非常高。施术者若驾驭不了四神器,操控不了无相、领悟不透术法的精髓、没有正位上神的灵力,都无法成功结印,完成封印;如果侧重于守护,除了要有超人的修为,最少要花费十年的时间。十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这十年对施术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其中滋味,又有谁能知晓?如今这世风,世人谋其利而不正其道,急其功而不修其理,一个个急功近利,对于这种精打细磨的功夫,有几人能上心,又有几人愿意去做?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有天绝,有天月,却鲜少有人知道天照的原因,因为无人传承。”红衣女子的眼中尽显神技后继无人的痛心与无奈,“天照结成之日也就是施术者命丧黄泉之时。说白了,天照就是以施术者的命为另一个人结成保护屏障,换取他的平安。林漫花了数十年之功,一点一点耗掉自己的生命,结天照护你于危难之中。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爱?” 莫待望着天空,过了许久才问:“前辈眼中的林漫,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衣女子沉默良久,眼中有泪:“她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你只要知道她足够爱你就可以了。”她化出一道符,咬破手指滴上去三滴血,心中默念:天照之光,护我至爱;以我生魂,护我血脉。那符吸收了她的血,竟化作一撮紫红色的灰。她又取出心头血滴在灰上,任二者慢慢融为一体,最后变成一粒热气腾腾聚而不散的血珠。 “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受天照保护的人,世上无人能看穿他的前生后世,神也不行。我之所以知道你和顾长风的关系,不是我比神厉害,是天照出现了裂痕,我从裂痕中看到了些许片段。我没猜错的话,近期有不少不速之客在你的周围打转。他们是被你的灵力所吸引,想要证实你身份对你不利的人。”红衣女子将血珠射入莫待的心脏,又说,“我已将裂痕修复,以后再无人能感受到你的灵力。” 莫待下意识摸了摸胸膛,并无不适:“多谢前辈。请问这裂痕因何而生?” “你受过好几次极为严重的内伤,是天照帮你挡去了大部分伤害。后来梅染不惜代价为你疗伤,还用他那强大得要命的灵力为你续命。他的这股灵力没有完全消化掉,剩下的一部分被天照吸收,还有一部分在你身体里游走。外来灵力造成的伤损加上内部灵力的冲击使得天照有了一丝裂痕。这种巧合,大概林漫没想到。她封印你修灵的能力,是希望你远离三界纷争,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如此,就算你再活一千年,一万年,天照也不会有损,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惜了了,你并没有走她替你铺好的路,还是一次次身陷漩涡。” “天照会吞噬灵力?难怪我修炼的灵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会无影无踪?那些灵力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天照锁了起来,等到你命悬一线时它会自动释放出来,保护你不受伤害。就像刚才那种情况,要不是有天照,你现在已是这忘川河里的一个屈死鬼。说不定,连渣都不剩了。” “这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知道灵力可以保我性命,为何又要封印我修灵的能力?她到底想干嘛?” “这也是林漫的苦心。巫族历史上最精通占卜的老祖宗在临转生前卜了一卦。卦象上说,巫族会在千百年后迎来一位最尊贵最强大的……族人,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有泽被苍生之能,有鬼神难测之机,有利物济人之德。最后,他会死在仙界的人手里,其状凄惨。于是,老祖宗便定下了巫族最严苛的族规,大多与仙界有关。其中一条是:凡巫族之人,不管出生,不分男女,不论职位,皆不许修仙问道,更不可与仙界的人往来。违令者,杀无赦!林漫封印你的能力,一来是遵照族规,不让你接触仙法;二来也是想保护你,还你一生安宁。” “虽然我对修仙成神不感兴趣,却也不愿受限制。不管结印人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天照对我来说都是麻烦。前辈,我想解印。” “你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红衣女子像听见了上古奇谭,眼睛瞪得有些失态。“许是这忘川河的风太大浪太急,让我的耳朵出毛病了?” “前辈的耳朵没问题,我想解印。”莫待凝视着河面上刚漾起的两个小而深的漩涡,目光深沉。“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是非成败我自己扛,不需要谁替我铺路,也不需要谁替我圆场,更不需要谁替我出头。我相信我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无怨无悔地过好这一生!” 钱婆婆虽然听不见谈话,但从两人多变的神情可以猜出所谈之事必属秘密。又见莫待神色冷肃,红衣女子面色发僵,便知此秘密必不寻常。她自动关闭听觉,专心划船,生怕那不同寻常的秘密漏了一丝半点进耳朵。做了这么多年的摆渡人,见过千奇百怪的死者,她深知一点:秘密,有时候会要人命。 良久之后,红衣女子一声叹:“多么讽刺!林漫赔上性命才做到的事,在你看来却是限制和麻烦,不知道她听了你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前辈是否愿意帮我解印?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只是我在想,日后我继续修炼,说不定还会给天照造成伤损。到那时,牛鬼蛇神再找上门来,我还是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那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怎么知道我能解天照?” “猜的。前辈对天照熟得像是自家的东西,不能解也应该知道方法。” “好吧!我如你所愿。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红衣女子以血为祭,化灵为符,施解印之法。“一年后,天照可解。” “为什么要一年那么久?” “花十年之功,赔上性命才结成的印,难不成你要我一招解?真是这样的话,那天照也太不堪了!还称什么传世绝学!” “受教了。是我心太急了。” “距离阎魔殿还有段路程,不如我教你符咒术玩?这些符咒有些需要灵力操控,有些则完全不用。你能多学就多学,说不定关键时候能救你一命。” “前辈为何要教我技艺?你我并无交情。” “闲得无聊,找点事做打发时间。”红衣女子不容莫待表达意见,已开始边教口诀边画符给他看,等他将口诀烂熟于心,才开始讲解符的画法。她边画边讲,边讲边让莫待按照他自己的理解画符结印,并以苛刻的态度纠正其中的错误。 越学习莫待越惊奇,终于忍不住问:“前辈,这是什么咒?变化竟如此深奥。” “你猜。”不等莫待反应过来,红衣女子已出手封住了他的行动,然后又割破自己的掌心,待血流出后喂他喝下,再将一长篇咒符口诀化作血滴射入他的身体。“默读背诵,深刻于脑。” 莫待自然照办。他边背边试着照做,渐入忘我之境。 在距离河岸只有二三里地,隐隐已能看见一重重楼阁时,莫待结出了第一个符咒。红衣女子满意地点头,递过去一本巴掌大的册子:“看在你叫了我几声前辈的份上,这个就权我的当见面礼了。这上面记载的符咒术皆是享誉六界的绝学,能练到何种程度就看你的天分与勤奋了。不必道谢,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毕恭毕敬一句一个谢。” 莫待粗略翻了翻,惊道:“世上符咒之精华,无不在此!前辈究竟是何方高人?” “倒也算不上高人。只不过在符咒术方面比你那位梅先生要高那么一大截罢了。”红衣女子笑道,“若以后梅染问起来,你就说,他这辈子也休想超越我。” 莫待笑道:“先生常说,一山有一山的妙,一山有一山的高。他自然不会与前辈争辉。” “你很会说话。也难怪梅染疼你。” “先生对他的每一个学生都很好。大恩不言谢。我会用心钻研,将符咒术发扬光大,不辜负前辈的栽培与美意。”顿了顿,莫待又道:“我尚且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前辈。” “你问。只要是我能回答的,定然据实相告。” “前辈在此,是等人,还是渡人?” 红衣女子怔了怔道:“等人,也渡人。只不过,我渡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渡人不易,渡自己就更难。前辈等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到?” 红衣女子看了莫待半晌,露出温暖的笑容:“应该快了吧。” “那万一短时间内他来不了呢?前辈还打算一直等下去么?”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我想在离开忘川前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 莫待沉默一阵后,费劲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她……她在哪儿?” “她?”红衣女子见他目光闪躲,很是不自在,忽而明了。“你是问林漫?她去了她最喜欢的地方。也许有一天,你们会相见。但愿到那时,你对往日种种已释怀,也肯相信她是爱你的。你的路还长,人生的答案要慢慢找。去吧,按照你想要的方式生活。希望有一天你可以身心自由,不受鬼神约束。” 莫待玩笑道:“就像前辈这样么?” “不,就像这忘川河畔的风一样。”红衣女子见船已靠岸,眼里闪过一丝惆怅。 “风其实并不自由,因为有山的阻挡。”莫待想起自己与顾长风,不禁又悲又喜。“如果没有山多好,风就彻底自由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许对风而言,跨越万水千山冲破万千阻碍,奔赴与山的约定并与之相拥,是他一生最美的梦想。” “可惜,山有花木要守护,并非一心一意,也并非只为风存在。但愿前辈等的人如约而来,彼此不负。”莫待见红衣女子缄默不语,告辞离去。 红衣女子目送他远去,神色伤恸。 忘川河上,落霞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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