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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忘川12(1 / 1)

钱婆婆见莫待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东西,笑问:“在找桥?别找了,奈何桥不是桥,是孟婆所居之处的地名。奈何桥头孟婆汤,你品品这句话。” 莫待莞尔:“懂了。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为何这里的彼岸花有灭绝之迹象?”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又复杂。这彼岸花原本是蓝色的,是用来安抚亡魂,超度死灵的圣洁之花。死者踏着彼岸花铺成的道路,跟着花香的指引便可达到阎魔殿,再入轮回。所以凡是彼岸花开的地方皆为平顺坦途,并没有沟壑河流,妖魔鬼怪。奈何人世间的冤魂实在太多太多了,他们放不下前世恩怨,不甘心就此罢手,一人一滴泪,聚泪成河,生生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彼岸花给淹死了。仅存的几株被怨恨污染,变成了恶灵一样的红色。若不是日日有孟婆的灵力灌注,怕是早就死光了。如今,河水滔天,一滴水裹着千般仇万般恨,这彼岸花绝迹是迟早的事。” “忘川居然是亡魂的眼泪汇聚而成?”莫待诧异极了,“这可是闻所未闻。” “不敢信吧?”钱婆婆叹道,“都说人间即地狱,活着就是修行。殊不知地狱的很多东西都来自人间,修行不够就不是活得不容易那么简单,会困在忘川,堕为恶灵。” 莫待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河水,心情复杂:“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他们的怨气?” “有。据说,只有聚灵珠才能净化这河里的魂灵,所以每一代阎王都以寻找聚灵珠为己任,想让蓝色的彼岸花再次盛开。可这聚灵珠是巫族的东西,想得到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用巫族的灵珠净化冥界的亡魂?这又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怪想法?” “这并非异想天开,聚灵珠确实能净化世间一切不洁。可惜至今没人知道它的下落。” 莫待正要说话,忽觉得心口剧痛,像是有人拿刀剜他的心那么痛苦。“婆婆……”他大叫一声,吐血不止。 “糟了,糟了!”钱婆婆跺脚道,“我家老头子说你魂魄不全,我还不信。这下麻烦了!残缺的魂魄根本撑不到十二个时辰,还极易招来鬼怪!照冥界的律例,你是非法入境,不受摆渡人保护。如果有鬼怪图谋不轨,怕是凶多吉少!” 莫待闭了眼喘息,无力回话。就到此为止了么?他心有不甘,挣扎着呼吸吐纳,却愈发难受了。看来我与先生的约定无法完成了……蓦然间,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他的心脏部位向周身扩散,速度非常快。疼痛随即消失,流失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咦?怪了!”钱婆婆奇道,“你的身体是什么构造?这就没事了?” 先生?莫待感受着那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内心充满了感激。“还要多久才能到阎魔殿?” “过了忘川河,便可到阎魔殿。所需时间的长短得看当天的实际情况,没有定数。今天晴朗无风,又无鬼怪出没,一个时辰内可到。” “晴朗是真晴朗,无风也是真的。可要说没有鬼怪出没,那就只能说明你老眼昏花了。”说话声粗犷如牛叫,发出嗡嗡的回响,“老子可是好久都没有出来玩了。” “这就是受孟老婆子关照的小子?看起来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嘛!” “受孟婆子关照的绝非等闲之辈!先拿下了再说,别便宜那帮死鬼!”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又是活的了?别他妈跟老子提‘死’字!” “瞧你们这粗俗样!就不能好好说话不吵架?吓得妾身的妆都花了!” 刹那间,周围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七嘴八舌地讨论莫待与孟婆的关系以及莫待的价值,时不时地还要斗几句嘴。莫待暗自苦笑:孟夫人原是好心一片,谁想竟适得其反。果真是福兮祸兮,福祸难料。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河水也越来越热。不多时,河水咕噜噜开始冒泡,渐有沸腾之势,像要将河里的一切蒸煮成飞沫。血红色的波浪一个接一个翻卷而来,使得小船左摇右摆,随时有倾覆的可能。一滴血水溅到莫待腿上,烫得他暗暗皱眉。 钱婆婆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颇为莫待焦心。回头却见他负手而立,双目平视前方,腰身挺得笔直,通体流露着自信与镇定,全然是凌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不禁暗自称奇,遂将担忧减了两分。 一个长发如海藻,面如满月,形容极为艳丽的女鬼扒着船舷,望着莫待痴笑:“小公子,你虽不及我的情郎风流俊俏招人疼爱,马马虎虎的倒也还看得过眼。不如,你就跟了姐姐我,咱俩做一对恩爱夫妻,整日在这忘川河自由游荡,岂不美哉?” 莫待眼珠一转,收了威严,笑道:“姐姐这提议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我受人之托找小阎王问点事,暂时脱不开身。要不这样,姐姐宽限我一两个时辰,等我回来时咱俩再好说好商量?”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快来吧!” “现在我们赶时间,小阎王等着呢!还不让路!”钱婆婆喝道。 长发女捻个兰花指,软声软气地道:“我说婆婆,咱俩也是老熟人了,这些年没少打交道,规矩我们比你还懂。不管是他找小阎王,还是小阎王找他,都洗刷不了他是擅入者的事实。婆婆知道擅入者的意思吧?你呀,护不了他也就别费那力气了!真要动起手来,理亏的可是你。回头闹到小阎王面前,可别说我不顾全你的脸面。” 钱婆婆道:“我跟小公子没交情,不会自找麻烦。只是孟婆有话在先,各位还是三思而行的好,她可是个敢跟小阎王拍桌子的狠角色。” “嗨,就别拿那老婆子来吓唬人了,她天天忙她那张老脸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再说了,在忘川河这么多年,我什么罪没受过?会怕她?河底黑暗无趣,我正愁没乐子可寻。叫她来找我,咱们乐呵乐呵也很好。” 钱婆婆厉声道:“你不怕她,也不怕小阎王么?” “怕?这话好笑了。规矩是小阎王定的,我循规蹈矩做事,为何要怕?”任凭钱婆婆如何说辞,长发女始终是那副“我占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让步”的模样,倒叫莫待生出了几分佩服之心。“行了,别浪费我的好心情了,我没功夫理你。小公子,来牵姐姐的手,姐姐带你玩去。” 莫待苦笑:“看来,姐姐是不打算给我方便了?” “只要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方便我就给你什么方便。还不跟我走?”长发女娇笑着埋头扎进水里,甩动长发,搅起汹涌的波涛,搅得河水呈漩涡状疯狂流转。 众鬼怪嘻嘻哈哈,窜上跳下,在河中嬉戏。一只胖头鬼双手抓着船身,使劲一掀。船翻了,化作拐杖悬停在半空。钱婆婆翘着腿稳稳当当坐在上面,丝毫不受影响。待波平浪静后,拐杖又化作船,漂浮在水面。 莫待就没那么好命了,他刚跃起,就被一帮鬼怪死死拽住了双腿。眼见着就要掉入河中,他甩出两点灵力,正中那只扯他衣服的瞎眼鬼。结果,那点灵力不仅没给对方造成伤害,还反弹回来差点打中他自己。雪凌玥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莫待虽然对修灵的方法精熟,却无法聚灵,更没办法将灵力转化为武器。遇见妖邪,他连保命都是个问题。 钱婆婆想出手,又怕坏了规矩,只能盼着孟婆听到风声后速来救场。 牛头怪道:“就这点能耐也敢闯冥界?哪来的愣头小子?” “孟婆子是真老了!竟对这么个熊玩意青眼有加!可笑!” “说孟婆可笑,那就大错特错了。有消息说,追魂使者任期已满,小阎王正物色新的人选呢!呼声最高的就是孟婆。她要当选了,你说她是可笑还是可怕?” “当然是可笑!”一个多目怪道,“堂堂追魂使者、小阎王的左膀右臂竟是个识人不明的死老婆子,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确实!老子就死在认敌为友,识人不明上。可笑,可笑至极!” 莫待一门心思地想办法保命,根本听不见众鬼怪的议论与冷嘲热讽。长发女旁观多时,这会看准时机,舞长发为鞭,狠狠抽在他的腰上,直接将他抽落到河中。众鬼怪蜂拥而上,拖着他快速朝河底潜行。 河水由红转黄,浑浊得像雨地里被反复践踏的泥浆,滚烫如熔炉之水,能将鱼鳖直接烫熟。越往下,腐尸烂肉的腥臭味就越浓烈,简直奇臭熏天!莫待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手脚无法动弹,已成了废人。恍惚间,他看见自己已变成一具白骨,正缓缓向河底沉去。好困!好温暖!好想睡觉!长风?怎么会有长风的气味?难道我是在长风的怀抱?是的。我是长风。你安心睡,到时间了我叫你……莫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沉沉睡去。睡梦中,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声声,一声声,撕心裂肺,如杜鹃啼血。 是谁?是谁在叫我? 是我啊,我是梅染。 先生?你怎么来了? 傻瓜,我来接你回家。 家?家……我哪有家! 有!草堂就是你的家! 草堂?对了,我要在草堂住一辈子的。 那咱俩约定好了,你可别丢下我不管! 三生石为证,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我在草堂等你!生生世世,地老天荒! 好,我一定回去找你……莫待猛然从昏沉中醒来,拼了全力想挣脱缠在身上的鬼怪。他越挣扎,鬼怪缠得越紧,直缠得他两眼翻白,就要窒息。蓦地,一道红光自他体内射出,将周围的鬼怪化成灰烬,只留一股难闻的黑烟被河水冲走。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托出水面,他借力跳上钱婆婆的船,头晕脑胀,思绪十分混乱。 “小公子,小公子!”钱婆婆唤道,“醒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待使劲捶脑袋,总算清醒了些。是谁唤醒了我?凌寒,是你么?很早以前你就许诺要给我一个家。你还记得?抬头对上钱婆婆关切的眼,他忙道:“婆婆安心,我没事。” 钱婆婆看看又开始冒泡的河水,催道:“趁他们没缓过神来,咱俩赶紧走!” 又一道红光闪过,船上多了一个瘦削高挑,清丽绝尘,明眸皓齿的红衣女子。她打量着莫待,清澈的眼眸流转着点点笑意。 莫待暗中戒备,心想:不知道这又是只什么鬼。都说越漂亮的鬼越会祸害人,我得十二分当心才行。却见钱婆婆已整肃衣冠,上前见礼,才知道红衣女子不是恶鬼,随即卸了力气,稍事休息。 红衣女子道:“你继续行船,我与这位小公子闲话几句。” “您请便。”钱婆婆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遂安心划船去了。 莫待心想:听闻追魂使者喜着红装,见者丢魂,莫不就是这位? 红衣女子笑道:“别打探我的来历也别问我的名与姓。我无害你之心,只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你母亲是不是姓林名漫,双木林,漫漫长路的漫。” 莫待冷眼相对:“前辈认错人了。家母不姓林,也不叫林漫。” “名字也许会有错,人决计错不了。”红衣女子端详莫待片刻,又道,“你不知道刚才是谁救了你么?” 莫待思索良久后道:“在下当时已意识模糊,确实不记得了。” “你是修仙之人,又跟在梅染身边历练见识,对符咒术应该不陌生。梅染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巫族的皓天印?” “说过。先生说,皓天印乃巫族初代圣女林凝所创,至今仍是世间最厉害的术法,无人可比肩,无人可超越。” “没错。世间的高级法术,除了神界极个别天才人物有自创,其余的都脱胎于这皓天印。刚才救你的是其中的一式,名为天照。我之所以问你与林漫的关系,是因为皓天印只能用在直系血亲之间,而天照是只有巫族族长才能使用的高级术法。这两点,从巫族建立的那天开始,至今未变。你不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些从来就不是秘密,三界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梅染也知道。” “说了这么多,在下还是不认识她。” 红衣女子又盯着莫待看了一阵,摇头:“你不信我,你没跟我说实话。” “素昧平生,在下凭什么相信前辈?” “凭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结果了你的性命,凭我知道林漫与你的关系,凭我即将护送你过忘川。”顿了顿,红衣女子又说,“我已布下结界,你我之间的谈话谁也听不见,钱婆婆也不能。你不必有顾虑,大可以畅所欲言。” “抱歉,在下实在不习惯与陌生人说话。” “既然你有顾虑不肯说,那么我来说,你听。”红衣女子的手对着莫待的胸,闭目不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道:“你出生在大雪纷飞的冬季,后被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抛弃在深山。你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你的父母,而是一个没有名字手拿紫萝烟的孤苦少年。后来,你叫他长风,视他如兄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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