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的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能够容纳几百人的皇家宴会厅里漆黑一片。一张百步长桌从宴会厅的一侧跨向另一侧。如果皇帝愿意，可以把帝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这里坐下。 仆人们在长桌上摆满了鲜花和水果做装饰。无数蜡烛台将金丝的桌布照的发光。厚重的窗帘遮挡夜色，坐在这里谁也不晓得时间。 茜茜缇娅坐在皇帝对面，蜡烛台遮住了她的脸。 “亲爱的，到我这边来。不然我讲话很累。”皇帝高声喊她。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站起身。 她站得未免太高，竟然一口气站到桌子上。 “？” 她笑了，声音像银币在碰撞。不用讲话，她如果有什么要说的，身体会先于嘴巴动起来。 “怎么，还要再跳一支舞？” 只见她扭动身体，高跟鞋踩着桌板打着节奏，哼哼唱唱向前挪了几步。 “记得初次见面时我给你跳的那支舞吗？” “七重纱衣之舞——” 话音刚落，她手一扬将流苏的桌布裙子扯下来丢到一边。查尼苦笑着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这条遮遮掩掩的裙子底下是另一条似是而非的裙子。 她没有说完，继续往前走。 “相传丰饶的女神也曾经踏入冥府。为了找她的爱人，面前有七重大门拦路。每经过一重门，她就必须脱掉一些衣服和首饰。” 她边说边跳，长桌上摆满层层叠叠的东方瓷器，有的描金有的镶嵌了宝石。还有无数金的、银的漂亮的餐具。叮叮当当，琳琅满目。 这时仆人推着小车来上菜。丰盛的菜品荤素搭配，各种精致的点心应有尽有。宫廷管家拿起一瓶陈年美酒正要为陛下品鉴，看到这场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皇帝示意他暂缓。 “你穿的这些，怎么看也没有七件啊……” “是么？我可不这么认为。”她为君王准备的舞蹈才刚刚开始。 “请为我伴奏啊——夫君。” “哎呀呀，我又不懂民间音乐。” “别推辞啊。请随意地敲点什么。你怎么敲我就能怎么跳。表演的节奏本来也没什么规矩。” 查尼跃跃欲试，随手拿起酒杯用银匙敲敲，她果然能随着节奏跳。换一个陶瓷盆敲敲，不同的节奏，她仍旧挥洒自如。 “诶？” 查尼发现门道了。鼓点快了她就跳得快，鼓点慢了就慢点跳，跳舞对她来说就像呼吸那么自在。随便敲什么节奏她都跳得得心应手。沉闷的宵夜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又一阵混乱的鼓点，她一口气走到长桌当中，把那条似是而非的裙子扔了，身上竟然还藏了一层说不出是什么玩意的装饰。 “哈哈哈哈——！你玩的什么鬼把戏啊！” 她十分得意，“现在你应该相信了吧。” 她的脚步就像只猫，小心地落在烛台和餐盘间的缝隙。皇室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也享用不尽。生活就像桌上这些鲜花和果盘，摆满了长桌享用不尽。 “深入冥府走完七重大门以后，无论国王还是乞丐，都只是卑微的灵魂罢了。” 最后她一直走到皇帝面前，放下高傲的身姿，卑微地跪在餐桌上。 有种莫名的忧伤浮现在她脸上。 “陛下，你还爱我么？” 皇帝叹了口气。 “我少年的时候盛气凌人，很多事情都不考虑后果。这些年委屈你了。” 茜茜缇娅还在等那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我的皇后，我爱你。” 皇帝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她才欢欢喜喜跳下来坐在皇帝身边。查尼搂着她吻了她的头发。又满饮一杯酒，二人醉意微醺。 宫殿外天色发亮，宫殿内的烛火逐渐熄灭，反倒变得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管家抱着酒瓶倚靠着餐车睡着。反正他对粗俗的舞蹈也丝毫没有兴趣。 仆人们一个个昏昏沉沉，早就支撑不住。这个时候，连惯于昼伏夜出的吸血鬼都在打盹。 希林做梦也没想到，最后是查尼把他喊醒的。 “喂，醒醒。” “怎么了？！”希林一惊。 “起驾。回宫啊——” “陛下，你……” 长桌上一片狼籍，茜茜缇娅正睡在一盘菜上。还不晓得这里要收拾多久。但是很奇怪，查尼没打算和她一同休息么？ “朕要回书房。” 查尼等不及其余的仆人就位，要立即离开。希林陪着他走出宴会厅。 “皇家顾问，那个老学究，他好像有什么事拜托我来着的……”希林嘀咕着。 “哦，对了。他说我应该敦促陛下，晚宴后回到寝宫与皇后一同休息。” “是吗？” “他说他不敢再催了，重任交给我了。” 查尼听了很是不屑。 “希林洛斯，你觉得帝国是我的吗？” “诶？” 希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这个问题毫不意外，查尼一直都这么想。 “这个帝国，还没有我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等我不在以后也会继续存在，我干嘛非要自己的孩子来做帝国的皇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