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尼斜倚在宝座上，没精打采地看着前方。他打了个哈欠。 “沙弗隆，也许你的初衷是好的，但热闹的宫廷令我感到烦躁。现在我的客厅里永远都装满客人，就像宴席上的一杯酒，永远都斟满，永远饮不尽，反倒令我厌烦、感到乏味，一滴都不想再尝。” “陛下，宾客会带来帝国各处的声音。倾听那些声音，您才能知晓细微之处的变化啊……” 玫兰优雅地走到查尼面前，屈膝吻了皇帝的手背。 玫兰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她很强势，查尼渐渐觉得厌烦了。 “今天是个重要的节日，陛下。庆祝圣人死而复生的日子。今天一定会发生令人振奋的好事。” “嗬！” “陛下，我们刚刚从帝国的市井打听到一件好事，有一个受眷顾的小孩子活下来了。” “噢？” “瘟疫不会带走所有人，造物者最终会怜悯我们，降下希望。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会传遍整个帝国。” 查尼抬起一边的眉毛，他不是特别感兴趣，但也想听听。 “陛下，正如你所知，染病死亡的人会释放致病的毒素，传染给身边的人。但凡谁的家中有一人染病，很快就会全家罹难。但是有个小孩活下来了。” “她的亲人全都染病暴毙，她也奄奄一息，所有人都认为她活不过第二天。哪知道她奇迹般地活下来了，疾病痊愈，现在非常健康” “竟然有这样的事？” “这个幸运的孩子得到了神明的眷顾。有个陌生人送了她一件礼物，一枚完美的金币！” “金币？金币！” 纳特还穿着小丑衣服没换下来，一听到“金币”二字顿时双眼放光。 “就是那枚来自于天国的金币啊！我的猜想被印证啦！” “怎么，你掌握了救治的方法？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八卦二人组追问。 “秘密就是那枚金币！那是一种上天救助人类的手段。虽然我没搞清楚具体的原理，但是只要将金币作为礼物送出去，收到礼物的人就能获得庇佑。” “那么，你还有这种金币吗？” 纳特看向希林，希林挠挠头。 “是的，所有的金币都已经悉数寻回，今天可以借茶话会的机会全都献给陛下。” 八卦二人组伸长了脖子，众多仆人和侍卫也睁大眼睛。虽说众人多少听说了一点点关于金币的传闻，但是谁也没见过什么“乞丐身上缴获的两大箱子金币”，更不晓得希林还藏了什么把戏。 “呐，小丑，出来。” 敲敲亲王刚刚用过的表演道具，不知怎么的里面钻出来一个小丑！ “大家好！你们好！” 小丑的举动非常滑稽。扭捏地转身四处看。 “把金币交出来。” 希林一伸手，小丑给了他一枚天国金币。 “还有呢？” 小丑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一块。 “还有呢？” 小丑从衣服里找出一块。 …… 金币的数量越来越多，一开始还能用果盘盛着，后来只能堆放在地上。有时小丑会掏出个没用的玩意逗逗大家。 一直问一直有，皇帝看得不耐烦了，留下侍卫把守，财务官亲自清点。小丑整整翻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宫殿里堆放着金灿灿的一座小山，全都是那种天国的金币。 皇帝看了都一愣。 “有这么多钱，今年的税都不必收了……” “陛下，这些‘金币’绝非真金，是某种未知的法术变化出来的。一旦法术失效，它们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明白了，朕应当在法术失效以前把它们花光。” “……” “天呐……这么多天国的金币，一块金币就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帝国有救啦！” 昨晚纳特也守在宫殿里，后半夜他蜷缩在角落里睡着，有响动才困懵懵爬起来。 “哼，怎么可能！” 查尼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就像他得知节日里的奇迹时的表情一样，丝毫谈不上高兴。 “陛下，这种金币可以救人，不就是一件好事吗？” “希林洛斯，你说得容易。我问你，帝国有多少人？” “这……” “两千万。”查尼轻声细语地说。 “帝国真有那么多人？！” “陛下所言非虚。”史记官在一旁解释。 “前朝开国之时为表创业功绩，曾下令对帝国都城之内所有城区进行过一次普查，清点出居民两千零四十万余人。虽然六百年来战乱不断，但总体上帝国的规模越发繁盛，人口总数不会低于这个数字。” “天国的金币又有多少呢？” 根据财务官的汇报，两百万左右。 “差得也太多了！十个人才能分到一块。给帝国每一户人家发一块还差不多……” “万一，偏偏有那么几家领不到怎么办？你又不能保证每家每户刚好十个人，帝国整整好好有这个数量的家庭咯！” 八卦二人组争论起来。 “也就是我家族一年地收入罢了，造物者蛮抠门的么……”玫兰小姐脑子里想着这件事。 “若是分发下去，必然有多寡不均之患，反而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原来这才是皇帝忧虑的原因。 “陛下，我有一计。” 玫兰小姐侃侃而谈。 “你下令给帝国每个人都发一块金币。把国库里的普通金币和天国金币混在一起，让居民自己从箱子里抽。抽到什么就算什么呗！” 皇帝刚想说这主意不错，财务官跳起来打呼不可。 “你要清空国库把所有的钱全都分发给帝国百姓？！” “噢……原来国库里就这么点钱啊……难怪都说我们家富可敌国……”玫兰小姐心里嘀咕着。 “嗯，是啊。”玫兰笑着回答。 “不必那么担忧，分发给百姓的钱，要不了多久还会通过税收返回到陛下手里。到时人们只会念着陛下的好。” “哎呀呀，疯了！疯了！” 玫兰小姐对自己的计策信心满满，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她当然知道查尼不会杀她。 查尼权衡了一番，觉得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得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折腾折腾这个帝国。”他是这么想的。 皇帝下达了一项新的旨意，立即举办原本被推迟的节日庆典，他要亲自见一见那个幸运的孩子。 皇宫突然敞开了大门，原本静止的帝国一瞬间沸腾了。信使们奔走相告，突如其来的庆典让人难以置信。 由于准备得仓促，这次庆典没有花哨的节目，只是单纯地传递祝福。许多平民百姓涌进皇宫，想要一睹皇帝陛下的风采。福利院的义工们带着一大群孩子前来觐见，其中最受瞩目的就是那个幸运儿。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庆典时穿上了新衣服，精神状态也还不错。 皇帝抱起她，吻了她的额头。 “孩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很多大鸟带走了妈妈，但是有一个肥肥的大乌鸦救了我，还有一只肚皮上长眼睛的小乌鸦，它送给我一块金币。” “肥肥的大乌鸦？！” 纳特站在不远处一阵汗颜。当时小孩子高烧重病，而自己穿着学者长袍，就被她当作是“大乌鸦”了？ “金币呢，还在吗？” 小孩子回头看向院长。 “陛下，万分抱歉！”福利院的院长嬷嬷站出来，“我们最近缺衣少食，金币已经用来购买食物了！” 至于收到金币的商贩，由于他还欠着账款，已经将那一枚金币用于抵账了。有人听说这枚神奇金币的功效以后，试图重金换取，但无奈金币几经转手找不到了。 人群中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们不必担心，上天不会吝惜怜悯，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祝福。” 查尼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稍后与民众分享节日的美餐。 分发金币的计划提上日程，帝国官员和市政官员成立临时的发放工作组，互相监督。他们在主要的街道设立发放点，原则上每一位帝国的合法居民都有资格抽取一枚金币。 其中大多数是普通金币，极少数为受到神圣祝福的天国金币。 查尼给帝国的官员们出了一道难题，要保证所有的金币均匀地分发到每一位居民手里，没有重复也没有错漏。单是统计人数的工作就够他们折腾好几个月。 开始分发后不久，天国金币在黑市被炒作到百倍于完美金币的价格。 帝国的精确人口最终还是一笔糊涂账。查尼决定发空国库为止。皇帝很乐意看人们团团转。其中一个分发点位于涌泉水池，竟然有人第一时间彻夜排队等候，没过多久队伍就延伸到旁边的街区。错综复杂的长队像一团羊肠。从皇宫的高处观望他们，比看蚂蚁搬家还好玩。 这一疯狂的举动，足以让他在执政的第二年里一举成为名垂青史的“疯王”，其疯狂程度远超前朝。一想到这，查尼还有点小小的自豪。 按照大教堂的解释，腹中胎儿也算是一个人，是受到上天庇佑的造物。合法居民中的孕妇可以替自己将来的孩子领一枚金币。分发金币的政令竟然催生出一波人口高峰。 事实上，直到数月国库得后金币悉数分发完毕，大瘟疫导致的萧条才宣告结束，居民的生活逐步回到正轨。 至于掏空了国库以后帝国该怎么办，官员们议论纷纷。按照规定他们早早领到一枚金币，但每个人都在发愁：接下来帝国会不会陷入困顿？皇帝没钱了，民众岂不是要暴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