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帝国，希林猛然发现自己很难适应这里的空气。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好像罩了一层灰尘。呼吸中都夹带着尘埃，几乎要窒息了。 “帝国的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现在是初春的时节，恰逢一个阴霾的天气。天顶上灰暗、灰色，到处弥漫着烟雾。太阳隐匿在烟尘里，发出苍白的光。 “太阳……” 希林抬起头，光线刺眼但并不明亮。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清呢……我是要瞎了么……？” 希林骑着马自言自语。 “我被僭主羁押了那么久，又是被捆在棺材一样的容器里没法动弹，难道身体出现了不能逆转的创伤吗……” 希林自知所看到的世界与旁人不同，他可以看见那个巨型身影的天使。或许是视线遭到遮蔽，他在商业街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放心不下，他绕道去了涌泉水池。 在水池旁边，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扎根数月的天使已经变得更加广大，可谓遮天蔽日。原来不是看不到，而是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全都是。 祂的身躯直指天际，根本看不到头。枯枝双翼遮蔽了整个帝国的天空，犹如穹顶。双翼上满满的分叉像树枝那样蜿蜒伸展，开出无数朵灰烬玫瑰。 每时每刻，都有花朵随风消逝，化作尘埃落下来。整个帝国的空气中弥漫着这种灰蒙蒙的东西。 希林也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咳嗽。 更加令他震惊的是，帝国的瘟疫已经发展到恐怖的程度。空气中弥漫着实实在在的灰尘，来自于广场上焚烧着的大大小小的火堆。单单是眼前的一块区域，目光所及之处就有十几处火堆。 “这是……在焚烧尸体？！” “小老爷，烧了比较干净。现在到处都是瘟疫啊……”一个正在焚烧的工人跟他闲聊。 可不止眼前这几处，更远的地方也有黑烟升起。整个帝国或许几百处都不止。 在涌泉水池旁边有个古老的洗衣房，跟水池一样上千年历史的公共设施，数十块大小整齐的洗衣石是从遥远的采石场运来的。现在被临时改成了焚尸场。 许许多多的人排着队等待焚烧自己的亲人。一眼望去全都是疫病死者。用白布裹起来，谈不上什么体面的安葬了。 希林走进人群转了一圈，凄惨的景象无以复加。 “这是家中第四个染病的人了……”一个妇女哭诉道。 当他无意间低头查看时，发现那个重病患者竟然有一丝气息。 “他还活着啊！” “活不长了……大人，染病的人三天之内就会高烧失去意识，再过两天人就没了。我们现在排队，那时候也就轮到我们了……” “！” 原来这段时间以来帝国正在经受如此可怕的灾难，难怪出现了大量的人口失踪和僵尸袭击都没有引起波澜。希林觉得情况十分危急，尽早向皇帝汇报为好。 此时皇宫正在举办音乐会。一支来自北方的乐团为陛下演奏最新谱写的欢乐乐章。活动的主办者玫兰小姐更是邀请了各路社会名流和艺术家。为此宫廷中人盛装出席，热闹得跟过节一样。 “帝国尚在迷雾中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倒是有心思玩乐……” 查尼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身边是迷人的皇后。小昆坐在皇帝身边一侧，头靠着椅背维持着端庄的样子，实际上已经睡着了。玫兰坐在陛下另一侧，她穿得清新靓丽，姿态端庄得体。 宫廷中人拥挤地聚集在皇帝周围。他们有近乎固定的位置，距离陛下越近就说明越受宠。 查尼穿得非常时髦，白色的外套整齐排列着条纹褶皱，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精致的花卉暗纹。他还穿了淡灰色的紧身裤。不知道为什么，帝国人执迷于修长的美腿。查尼不仅人长得美，腿也美得绝无仅有。他每一撮卷发都烫过，轻盈地翘起来。衣襟散发出花香。 皇帝戴了个纯金的小王冠，今天早些时候他跟希林好好地显摆了一通。他还戴了最喜爱的各路珠宝，其中一条镶嵌满满宝石的毛毛虫项链。天呐，他专门定制的，每一条都栩栩如生。 希林本打算穿侍卫制服出席的，被查尼勒令必须换。他换了一套查尼穿过的小礼服，湖蓝色的丝绸面料，也是骚气的紧身裤。帝国人都这个口味。希林只是觉得长剑必须带在身上，否则就觉得少点什么。 音乐会中场休息的时候希林洛斯觐见，查尼气色非常好，应该是刚刚服用过特效药水。唯有这种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数月来查尼第一次从容地参加大型活动。 皇帝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由于长时间的重病消耗得厉害。 “陛下……” 希林没开口就被打断，查尼很不高兴。 “希林洛斯，你又不辞而别了。” 查尼非常虚弱，发脾气样子也令人揪心。 “那是因为我……” 事情很长，转折又多，没办法一两句话跟皇帝讲清楚。 “你最好先打个草稿再吹牛，免得被我识破。我找来了帝国最好的作家，专门记录你的离奇见闻。” 可不，皇帝身后坐着一个捧着纸笔的老哥。 “他可以把你胡诌鬼扯的玩意写成书出版，书名朕已经想好了，《希林洛斯的奇妙冒险》。你最好负责任地把故事编完，别编不下去了又不辞而别！” 希林准备解释，很快又被打断。查尼咬着他不辞而别的事情发难。 “你拿着一大笔钱逃之夭夭，没跟任何人说你要去哪！” “我因为病情加重，不停地试药，被这群庸医当成实验品……快要被折腾死了，病情只有加重毫无减轻！” 查尼越说越气。 “我好几次咳血昏过去，差一点就要见我的创造者了。要是你晚几天回来，可以直接当三朝元老了。” 查尼掀开衣领给希林看，他身上还有拔火罐的痕迹，蛮可怜的。 “全都怪你，不负责任的家伙！” “陛下……” 希林屈膝半跪在查尼面前，用最柔和的语气说：“这段时间里我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险些就没有命回来做臣子了……” “哼！” 希林稍微解开衣领，给查尼看他脖子上无数的针眼。查尼嫌恶地咧着嘴。 “希林洛斯，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嗜好吧……” 希林只觉得好笑。查尼被骄纵惯了，不会说任何一种关心别人的话。但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勉强算是关心别人的举动吧。 希林懒得继续说了，反正查尼也没兴趣听。 “陛下，帝国的瘟疫……已经发展到无法遏制的地步。情况极其严重，惨烈的景象简直难以形容。” 没想到宫廷内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玫兰小姐悲伤地说：“加兰德大人，你说的事情我们知道。你离开帝国的这段时间里，瘟疫发展得比史书上记载的任何一次都严重。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死去。” 旁人随即补充道：“帝国的坟墓已经满了，许多死去的居民无处安放。有的家庭无力埋葬死者，我们不得不组建公共送葬队，每天巡查帝国的街道。”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们还有心思寻欢作乐！” 玫兰小姐哀叹一声，“除了寻欢作乐之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如果富人闭门不出，穷人没有工作会饿死啊！” 宫廷的御医对疫病同样束手无策。 “这种疾病历史上没有记载。发病的时间极短，病人会突然全身发黑，继而昏厥暴毙。前期没有任何征兆，发病后也没有任何有效的医治措施……” “这群庸医！”查尼又生气地插话。 因为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查尼索性不采取任何措施，号召帝国尽量地维持以往的生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