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希林专程在贫民聚集的街区内逗留了一段时间。他想沿街打听一下疫病的传闻。 走在荒凉而宽阔的地带，他终于可以看清楚那个巨大的黑影了。那竟然是人类形状的巨大身影！ 它有头、有躯干和双手，有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而它的形态无比高大，头顶与圣天使大教堂的塔尖齐平，双腿飘忽地走在城区的街道之间，看不清楚脚。 它是半透明的影子，像是一朵云在夕阳下的投影。但它又真实地存在，日光下具有通透的质感。一阵风掠过时，它的双翼会轻轻拂动。 它背着一对黑色的双翼，翼展远远超过自身的高度，展开后笼罩整个城区。 仔细看那双翼，完全是由长满棘刺的枯枝缠绕而成，与鸟类的翅膀没有半点联系。它的双翼上面挂着无数尘灰色的玫瑰。细微的尘埃不断从晃动的枯枝上掉落。 “那是什么玩意啊……天使吗？我从没见过那种样子的天使。” 不用问也知道，只有希林一个人能看见它。否则人们早就对那巨型的异物感到惊恐了。 周围的居民一如既往地生活，聚集在路边闲谈。哪怕天上的灰尘落了满身也浑然不觉。有的人聊着聊着，打一个巨大的喷嚏。身边的人立即补充一句“保佑你！” 人们相信打喷嚏的时候，灵魂会被震得暂时离开躯体。刚刚打好喷嚏的时候最危险了，一不小心会没命的！ 走着走着希林又注意到一件怪事。 “你们看得到那个吗？” “队长，你说那个乞丐？” 机灵鬼眯着眼睛，注意到远处有个黑色的人影。那人正朝着皇家步道的方向移动。 众人追上去看到一个全身漆黑、近乎吃果的乞丐，低着头、吃力地挪动。乞丐扛着一个破布袋子。也不知装的什么，看起来沉甸甸的。 路上，有个善良的老妇人喊住乞丐，从家里端出两块面包送给他。 “吃吧，苦命的人！” “谢谢……” 乞丐收下面包，随手从破袋子里掏出一枚金币交给老妇人。 “愿造物者垂帘。” 老妇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金子做的金币？她这辈子甚至还没见过金币。难以判断真伪，但她还是收下了。 有的邻居看到这事觉得奇怪，也从家里拿出一些食物送给乞丐，同样地，乞丐就会掏出一枚金币感谢他。 至于乞丐收下的食物，他统统装进那个袋子里。袋子好像个无底洞，再大的东西装进去也不见了。 “竟然是个阔绰的乞丐。真是怪事！” 越看越觉得奇怪，希林带着侍卫尾随了乞丐一路。而估计一下乞丐行进的路线，越发靠近皇家步道，只怕他有不轨的图谋。 “这家伙很可疑。平民百姓不允许踏上皇家步道的，他是打算往那上面走吗？” 乞丐低着头走谁都不搭理。看上去他艰辛跋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目的。 “喂、你！” “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几名侍卫冲上去逮住了乞丐。 “你是谁？回答我的问题。”希林傲慢地发问。 乞丐低着头呢喃不止。一句都听不清楚。 “抬起头来，乞丐。这是命令。” 希林甚至拔剑出来，指着乞丐的喉咙。 “如果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逮捕你、把你关起来。不是吓唬人，我有这样的权力。你的行为非常怪异，如果不向我解释清楚，我完全可以把你扔进暗无天日的监牢里。” 对方只是微不足道的乞丐，如果以“对皇城图谋不轨”的罪名逮捕他，希林甚至可以把他关押在皇城山的监牢，不经过帝国法院的司法审判，直接处死他。 这是皇家侍卫的一种特殊权力。 “时间到了，大人。”乞丐突然开口。 “什么时间？” “迎接圣灵的时间。”乞丐表现得谦虚而且虔诚。 希林十分困惑。 “神圣的灵体已经降临。所有的人都应当做好准备，迎接圣灵。” “圣灵？真可笑。圣灵是指你头顶上的天使吗？”希林忍不住发问。 乞丐惊恐地望着他。原来乞丐自己并不能看到任何东西。 “圣灵将要巡游人间，我必须要为圣灵引路。” “不要引路了，我现在就逮捕你，可怜的家伙。” 乞丐不说话，低下头从他身上背着的行囊里掏出一枚金币，呈给希林。那是一枚亮闪闪的三分之一小金币，看起来是全新的，一点瑕疵都没有。金币上的浮雕是一朵绽放的玫瑰。 “你贿赂我？”少年觉得愈发可笑。 看起来那是纯金的金币，希林忌惮于诅咒迟迟没敢接。乞丐执意要给，他才犹豫地轻轻碰了一下——竟然完全没有感觉，是他可以触碰的“金币”。 金币的背面是一圈一圈的荆棘，形态如同乱麻。 “乞丐，这不是真金。你还想骗我？这是骗人的戏法，你我都心知肚明。” 乞丐并不觉得羞愧。 “天国的钱，买爱和垂帘。” “谁信你的鬼话。你去皇宫还有什么目的？” “圣灵即将巡游人间，我要禀告给人类至高的统治者。” “好，这件事统治者很快就会知晓，我会亲自告诉他。但是你——” 希林犹豫片刻。 “你被逮捕了。在我确定你没有危险以前，在人类的监牢里面呆着吧！” 几名侍卫把乞丐捆起来，夺过他背上的袋子。争抢时袋子掉落，金币撒了满地。几名侍卫又不得不低头捡拾。 “大人，你说这些金币全是假的？” “嗯。他以不合理的交换方式散播这些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想也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富庶的乞丐！” 捡完地上所有的金币，小黄毛捧着袋子给希林过目。希林随便看了一眼，同时也听到了黄毛内心的话：“这么多钱你也不清点……我拿两个你都不知道。嘿嘿……” 跟班的几名侍卫都私藏了一两枚金币，希林听的清楚，没说出来罢了。 沿路的那些居民跑来围观这一情况，他们听说要追缴那些来路不明的金币以后，转眼间全跑得无影无踪。 希林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金币是用障眼法变出来的，等法术失效以后就会变回无用的东西。 再说他们押送这个乞丐赶路，希林抬头发现巨大的天使开始跟踪着自己，朝皇城的方向移动起来。 再仔细一看，那天使双翼之间有一根荆棘藤蔓一直连结到乞丐背上，难怪他走得那么吃力，原来他是圣灵的纤夫！ 更加令他感到大事不妙的是，一行人途径聚居的街区。但凡那天使路过的地方，鲜花枯萎，井水浑浊，整片的区域都蒙上一层尘埃。 有一处原本盛放红色玫瑰的街角，所有的花一瞬间都成了灰色。 “灰色的……玫瑰？” 用手轻轻触碰，那些灰色的花瓣瞬间成了尘埃散尽风中。 不多时，街道两侧的居民出现了疾病的症状，有些人离奇摔倒，再爬起身时脸色青黑。他们的家人惊慌失措。一时间两侧的建筑中鸡飞狗跳，传出阵阵喊叫。 “停，不要再走了。我们不能带这个人进皇宫！” “怎么了，大人？我们不回皇宫了吗？” 几名侍卫非常困惑。 “不能让他再靠近皇宫。我担心他会把城区的疫病带到皇宫里。你们押送他去帝国警卫队，让警卫队长暂时收押他。” “遵命！” 一行人在喷泉水池附近分道扬镳，几名侍卫驱赶着乞丐往市政厅的方向走，希林则策马返回皇宫。 那个乞丐走得特别慢，重的像一头牛！三名侍卫又是拖又是拽，勉强驱使他改变方向。 “喂！老实点，别耍花招！” 分明就是个瘦骨嶙峋的乞丐，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侍卫们一番奋力无果，只好骑着马慢悠悠地跟着。 “哎，金币还在我这里呢！大人忘记这个袋子了。” 小黄毛闲的无聊，拎起刚刚缴获地赃物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