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鼓点带有独特的韵味和压迫感，让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而此时此刻，一股远异于弗拉徳的气息骤然而至，它的强度甚至直接压过了弗拉徳的气息。弗拉徳与那恶魔比起来，就像是银杏树和银杏树干上零星的树叶一样稀疏而可爱。
但是与以往遭遇这么强大的恶魔不同的是，这个气息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冲击，在被震撼的头痛之余，我却感受到了像是空谷溪流一样清新的味道，就像是揭开碍眼的树叶，发现了从天而落的飞瀑。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骇地四下张望，想要看看能不能认出这澎湃气息的所属。但是我却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文弱青年和菲尔德。
“嗯……有点烧喉咙。”弗拉徳放下了茶杯，按了按太阳穴：“还好，我不是空腹。要不然，可能抵挡不住。”
我仍然在试图寻找目标，只是回应道：“抵挡住什么？”
“看我眼睛。”
我从寻觅中拉回视线，对上弗拉德的眼睛。他的双眼变得血红，而且那血色已经从双眸中溢出，填满了整个眼眶。
“（脏话），怎么回事，那药真的对你有毒吗？”我怒意起了。尽管让弗拉德随便吃这种看起来就不正常的东西是我的错，但只要把锅都甩给菲尔德那家伙就行了吧，他怎么能弄出这么可怖的东西？
尖锐而突兀的东方弦乐在耳旁炸响，让我觉得有些刺耳和焦躁。
弗拉德闭上了眼，揉着眼睛道：“没什么，我扛得住。应该是，激发恶魔特征的药。”
我微微舒了一口气，但是台上的音乐仍然不停，总觉得像是一个被揪着脖子的人在发出□□。随着一段古怪的仿佛撒豆子一样的声音之后，所有的弦乐和鼓点终于趋于和谐，能听得出一些有韵味的旋律了。
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那些伴奏的乐队也沉入黑暗，只有微微偏黄的灯光照亮舞台。
“没想到，这里还有现场的，戏曲表演。”弗拉德将刚刚那杯茶倒去，重新为自己倒满茶水。
周围的人也不在高声议论，纷纷停下话头，期待着台上所演。
我确认了弗拉德没有事之后，就继续四下张望，想看看菲尔德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里的异状。
那家伙忙着和那个文弱的吸血鬼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仿佛金属簧片，一阵繁复而清脆的节奏之后，一个高亢却悦耳的腔调接踵而至。我并没有听懂那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那唱腔里有种出尘的意味，比弗拉徳身上的味道还要清新幽深，更加不可轻易读懂。
我也不是没有听过京剧，只是这次的戏剧比那些京剧的旋律似乎更加婉转，唱腔也稍显温润。
一袭白衫踩着鼓点飘然而至，像是缥缈的鬼魅，但却在台中央站定，刻意被妆面强调的双眸格外有神地扫过观众。
即使是我这样不会鉴赏戏曲的外国人，也觉得那一瞥惊艳万分。果然，众食客几乎忘记了吃饭，纷纷叫好喝彩。弗拉徳也一边点头，一边慢慢地为那个演员鼓掌。
蓄势已足，那个演员换换开口，钓出一尾清丽绝尘的唱腔，像是刚从山泉中跃出的游鱼，其鳞片上仍反射着诱人的光。
我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之前感受到的那股恶魔气息，就是属于台上的这位。
C国果然是卧虎藏龙吗，这种甚至弗拉徳也无法企及的怪物，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人前抛头露面？
弗拉徳听的认真，我不想去打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努力地一边吃菜一边吃饭。
也许我应该等她演唱结束后去后台仔细调查一下。一直以来，对于深渊入侵的事，这些东方的猎人、或者说驱魔师都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而他们本地的恶魔的信息也并不公开给我们。似乎他们针对自己本地的恶魔有独特的处理方法，而且传承已久，所以我们通常不便插手，对于东方地域的深渊情况也就并非十分了解。
但是这么随意就遇到这样一只大恶魔……我无法视而不见了——况且崔西也在这附近吧。
我就撑着下巴，去看那光影剪出来的弗拉徳的轮廓。
“你真的没事吧？”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摇了摇头，微微侧着脑袋：“没关系——你是不是听不懂？”
“……”我有点尴尬，哂笑着我自己：“被你发现了。不是，难道你能听懂她在唱什么吗？这说的根本不是普通话吧？”
“确实。不仅是戏腔，连发音，都带有口音。”他微微一顿，“但是，十几年前，我有幸研究过，这部戏的另一版本。”
我彻彻底底地趴到了桌面上，枕着手臂，抬起头看着弗拉德。反正我也听不懂那个演员在唱些什么，还不如听弗拉德给我讲故事：“那么，这部戏讲的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一笑，压低了声音，在尽量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向我娓娓道来。原来那是源自古代的一个民间传说改编而成的戏剧，讲述了蛇妖和人类的爱情故事。而眼下台上上演的那一幕，是女主角白蛇妖的独角戏，讲述她来到遥远的仙山上，想要盗取珍贵的药材，来拯救被自己的原型吓到昏迷的丈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