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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稻城实业(19)无名之辈(1 / 2)

5分钟前。

蹲在捕手身后的裁判注视前方,从投手的手里球飞了出来,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掠过克制住动作的打者撞进捕手手套。

“Ball!”

裁判一转视线,再次弯起腰半蹲着看向投手。

稻城实业休息区的某些人还在讨论着什么话题,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刚刚上场打者的表现,反倒是对面休息区里的那位戴着墨镜的监督一直注视着打者的一举一动。

球再入手套。

“Ball!”

打者踢了踢脚下的地面,引得裁判特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不可能不认识对方,这位打者已经连续7局站在投手丘上,今日之前早已誉满东京,与之相对的,对面那个现在正准备投球的小个子出赛一局不到,在此之前名不经传,只不过解决了稻城实业四棒的那一【怪球】正是出自他手。

【那一球】还会再次出现吗?

中年裁判看着对面在心里默念道。

呈扇状展开的球场夹角处就是本垒所在,此处共有3人,裁判、捕手、打者,是场内最能清晰看到那一球奥秘的存在,而除开这三人外,能看清投手投出那一球恐怕就只有捕手身后、裁判身后、十米以内的后方观众席。

那里是最抢手的位置,因为正如刚才所提及的,坐在那里的人视野清晰得就像是站在捕手身后一样。

两名一高一矮的中年男子就坐在那里,二者皆是行业从业人员,得到这个位置并不费力。他们原本目的明确,一个是为了两队即将毕业的队长而来,一个是为了名声大噪的东京第一左投而来,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青道的无名投手居然在赛场上投出了那一球,蓦地闯入两人视线内。

不久前那一球仍旧历历在目,在看到带有牛皮革纹路的白球从投手指间露出身影后,两位男子不由得目光发直地盯紧投手,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一球重现赛场。

而在更远处的观众席上,我们的老朋友大和田正愣愣地抬起头仰望身旁,那处一向持重的杂志记者峰富士夫此时俯身站立,顾不及周围已经发出的抱怨声,神情紧张地注视场内。

“峰、峰桑?!”

峰富士夫没有理会一旁后辈的呼唤,他看着投手的眼睛睁到极大,一副生怕错过何物的模样。

在三方的期盼视线中,那白球终于从投手手中脱出,在空中顺着奇妙的曲线旋转前进。

打者成宫注视着如平常一般的球从投手丘处飞来,而裁判先生、高矮中年男子、峰富士夫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视线咬紧飞快靠近本垒的【那一球】。

成宫不会明白几人的心情,站在对立面的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原田的最后一句话——【不光是曲球】,可眼前明明就是曲球。他就像在油锅里煎熬,在挥与不挥之间挣扎,克制与冲动两种矛盾情绪在他脑内动荡不安,令这段决策前的时间就像是被拉长了十倍。万幸又不幸的是,现实世界里并没有多少时间给到成宫做出判断,眨眼间那球已经近垒。

「来了!」

事已至此,成宫不得不咬紧牙,朝前大棒一挥。可就在成宫挥动球棒,逼近那下坠的白球之时,那球突然产生了异变——它原本应该向下坠落,但却向内侧拐了进去。

曲球变成了滑球!

同一时刻,裁判先生下意识转动眼球追随那球向内拐的踪迹,后方观众席的高矮男子伸长了脖子想要越过挡住二人视线的裁判背影,远处的峰富士夫握紧了拳头,神情激动地朝前方挥动,惹得一旁的大和田呆滞地转过头连忙看向场内。

“什、什么?”不明白前辈怪异反应的大和田企图从对方的视线聚焦处找到答案。

这一变化几乎是在几人的欢呼下诞生。

在那还在进行着球与球棒的战争中,向内逃窜的白球从上方扫过球棒,下方球棒搅动的气流驱散了球身表面飘散的粉末,泛起微光的金属色球棒与半明半暗的白球一下一上,这般差之毫厘,原本应该击中球心的金属棒只是擦过白球下沿,在那一瞬间发出了“嚓———”的摩擦声。

裁判抬起头让视线得以追随着球的方向,看到它最终落于野手手套中,那方的同事挥挥手臂。后方观众席的两名男子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就和远处的峰一样,三方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投手丘上的那名投手。

上一次不是偶然,这个无名投手无疑拥有着【那一球】。

有如一锅沸油里落下一滴水,随着水蒸气迅速升腾炸裂,青道的休息区里绽放出巨大欢呼声。

“守下来了!!!”

“平局!这一局是平局!”

“小田切!好样的!”

欢呼声像是一簇火苗般燃烧了整个球场的空气,在这7月黄昏,站在球场内的成宫看着不远处,他的神经在被灼烧,双眼干涩欲裂,面无表情的脸上汗水静静流淌,往下一直蔓延到他胸前的红色字母处,那块起伏不定的胸膛早就被汗水浸湿。

“辛苦你了,小田~”

“···”

“什么啊,这个笑总感觉怪怪的···”

成宫注视着御幸漫步迎向走下土丘的投手,他的身体遮掩住那家伙一半的脸,明亮处虽是笑着,但成宫却好像能从那稍稍抬起的脸上看到令人不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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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稻城实业休息区内,王牌成宫鸣正坐在角落里,头顶处盖着毛巾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不少人正暗自关注着他,有卡尔罗斯一众同龄,也有吉泽一众前辈,他们都注意到上一个打席下来后成宫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没了以往那般大吵大闹,坐在椅子上保持静默的王牌让他们感到不安。

成宫曾经有过这种时候,在去年的夏季大会西东京选拔赛上,同样也是明治神宫球场,那一关键性的爆投过后,成宫在之后的三天内都没有说话。

没人愿意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好在不远处刚刚穿好护具的原田在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成宫后,很快便走到他跟前。

看着停在眼前的钉鞋,椅子上成宫并未抬头,依旧沉闷着声调。

“雅桑,那是什么球。”

原田默默注视着身下的投手。

“那一球看起来有些奇怪?”看台上,浅野与高岛二人一左一右站立着,其中浅野虽然为小田切的表现开心,可想起解决掉稻城实业四、五棒的奇怪球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白好友的疑惑,高岛自然是知道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那一球的落点很是怪异,不在直球下方的曲球落点,也不在直球右下的滑球落点,那球就刚好落在了两者的暧昧区域,让人不知该何如称呼。

高岛一开始在看到这球时也是分外惊讶,直到看了好几遍也不禁感叹于小田切控球的奇妙。

“那一球是滑曲球,枝子。”

浅野一怔。

“滑曲球?!”

大和田又如往常般大叫起来,这样的表现如果是峰富士夫也如往常一般,那他心里一定开始抱怨这位后辈的冒失表现了,只是这次并非如此,峰富士夫这次并不会认为大和田有何不妥。因为滑曲球实在是太过少见的球种,放到职棒也未有几个知名投手会投,就算大和田不了解这球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令峰富士夫意外的是,大和田对此球却是略有耳闻。

“是说那个亦曲亦滑的变化球吗?”

大和田用手匆忙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历经不同维度的曲线,换作一般人可能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峰富士夫当然明白对方示意的正是“滑曲球”的球路。

转播镜头里不断重复着白球在离开投手手指后的轨迹。在靠近本垒前还保持着垂直位移的白球在本垒一两步前突然开始水平向内位移。

“这位投手在此之前从未展露过的球种——滑曲球?!”

上方的屏幕播放着数里外的比赛画面,烧烤屋下方的餐桌间却陷入寂静中,烟火中的几张脸略有微醺,各自对视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

折角处,独自坐在桌前的江头酌饮一杯,默默听着不远处几人的对话。

早从之前那边的对话内容江头就已得知几人的身份,大约是青道毕业好几年的ob,因为在部里相处的关系不错,所以就算离开母校后仍能周期性的聚在一起共同观看比赛,寻到合适时机甚至可以约到一起去到现场。

“你们有谁知道滑曲球吗?”

或许是屏幕里的投手面容过于陌生,几人在第七局结束后没有第一时间露出兴奋神色,反倒就那一球的名字追问起来。也不怪几人不为当前的小胜欢呼,实在是结束第七局的那一球过于怪异,明明在四棒的一次次打击下,投手的投手球数都快突破两位,而到了五棒突然就被接杀出局。要知道那可是国友教练安排的五棒,虽说是由投手担任,但他在这位置,实力就必定不容小觑。

“听这名字好像是滑球和曲球的结合?”

“是吗?”

“滑球要怎样和曲球结合啊?”

“···”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都是摇头。

仿佛是为了解答他们的疑惑,屏幕里的解说描述着滑曲球的来历。

“滑曲球,正如它的名字所示,其速度和行进路线介于滑球和曲球之间的球路,属于直球-曲球光谱上的球路。”

一听到“直球-曲球光谱”一词,有人连忙插嘴:“我知道这个!直球-曲球光谱指的是以最快、直线前进的直球到速度最慢、水平落幅最大的曲球为圆的两个上下端,右侧圆弧划分为四等分,中间的三等分为带有一点水平位移的卡特、完全水平位移、些许垂直位移的滑球、一半水平位移、一半垂直位移的滑曲球三种球路。”

这一通话像是碗豆子淋头而下,叫众人懵了好一会儿。

“好复杂的样子···也就你是投手才明白啊···”

“其实你们可以把滑曲球理解为四分之三曲球。”

“总而言之,就是说在滑球和曲球之间的球路,就是说回落在两个球路之间的位置吧?”

负责解释的人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想说滑曲球不止如此,但看各位都已经云里雾里,再多做解释恐怕就更难理解了,于是不再多话。

就在众人陷入间歇性的沉默时,某人突然反应过来。

“等下,说起来,这位学弟不是也会卡特球吗?也就是说直球-曲球光谱里的全部5个球路他都掌握了?!”

四缝线,卡特球,滑球,滑曲球,曲球。小田切确实掌握了整个直球-曲球光谱。

意识到这点后,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而后某人才怔怔说到:“真是没想到,这个一年级看上去很···”

很什么?矮小?脆弱?前不久还倒在地上的小田切确实会给人这种感觉。

听到几人的对话,不远处的江头放下嘴边酒杯,抬起视线看向屏幕。

休息区内,小田切正安静地注视对面,他的一旁放着球棒,光亮的金属表面像是已经被好好护理一番,静静躺在椅座上等待着所有者的使用。

“···喂喂?”一只戴着深色手套的手掌遮在眼前晃了晃,小田切这才将视线转移至某人身上。

摘下面罩的御幸脸上满是汗水,但却不见疲惫,该说很少有人能从这位捕手的脸上看到疲惫的神态,无论是他人还是自身他都保持了相当程度的控制力,只有很少的情况下会发生意外。

这个小田切所认为的控制狂疯子此时已摘下护具变得一身轻松,惬意地坐在他身旁,一手拿着球棒和头盔,腋窝处夹着深色的打击手套。

在坐下后,御幸将手套抽出,顺便看了眼小田切搭在双膝处的手掌,在那里不出意外地发现了深色手套。

“累了吗?”御幸一边将手伸向手套里,一边漫不经心地朝旁边询问。

这简直是没话找话,小田切没有回头,但还是平静回道:“才一局而已。”

御幸看了眼小田切干净的脸庞,对比自己确实状态更好些。确认了这一信息后他又带上另一只手套,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说起赛前的事情。

“听到你说起要投滑球和曲球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先前御幸观察到小田切在投某些球时的姿势变化过大,明白这一漏洞太过明显,便承诺了后者不会再配那些球路,御幸现在还记得当时小田切丢脸的表情,便知道小田切是有多不喜欢那些球路,因此当他在比赛前夜被本人要求再次启用滑球和曲球时确实吓了一跳。

他倒是很快答应了小田切的请求,因为后者给出了一个他不会拒绝的理由。

“那是我自己的滑球和曲球。”

再次听到这话的御幸不由得一笑,固定好两只手套后将双手也搭在膝盖上。

只是那短短的一句话,御幸却能感受到小田切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仍记得那天对方对自己说出的“做不到”,无比坚决,像是已经试过很多遍之后的结果。模仿了太久之后确实很难摆脱别人的影子。

这也让御幸在听到小田切说起有了属于自己的滑球、曲球后,产生一阵由衷的荒谬感——他居然真的练出了自己的滑球和曲球。

御幸仿佛能看到小田切一个人私底下练习的模样。因为摆脱别人影子的模样实在太过狼狈,纠正自己的投球姿势会闹出不少笑话,自尊心过强的小田切一定会找个无人的时间独自练习,对着接球网一遍又一遍地掷出白球,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自己的姿势。

“我看了喔,真的是很漂亮的球路。”

也难为御幸了,这已是他在此时能够说出的最真诚的话。当然,小田切会不领情的结果他也预料在内。

“漂亮话等我们赢下再说吧。”

御幸忍不住笑出声:“你这话在我看来再漂亮不过了。”

随随便便地就把赢下比赛挂在嘴边,听起来这场比赛的结果早就一目了然似的。

但随着御幸笑出了声,身旁一直凝视对面的小田切第一次回过头正视御幸。

这位自下场以来就面无表情的投手此刻也是一脸的空白,唯有那双眼睛如同远处的晚霞般灼烧着。这样炙热的情感让御幸笑容逐渐退去。当一个人认真地注视着你的时候,随意的笑容只会让人感到失礼。

结果,当御幸的笑容完全褪去后,与他对视的小田切却露出了笑容。

“请不要再说那些丢脸的话了,下半局第一位上场的就是前辈吧?”

他的眼角弯起,柔软的暮光在他脸上照耀着:“我会在场下为前辈加油的。”

有什么突然不对了。从之前的那个笑容开始,小田切就发生了某些不容忽视的变化。

御幸看着小田切好一会儿,但比赛当即,这些事宜当不上紧要,眼下面对比赛才是最合理的选择。于是他耸耸肩,起身朝入口处走去。

“借你吉言。”

看着御幸的背影逐渐远去,小田切收起笑容,转过头看向场内。

“第八局上半局,比赛开始。青道进攻。”

“投手,成宫同学。”

“打者,六棒,御幸同学。”

投手丘上,成宫捏着帽沿,低头用鞋尖踢了踢脚下的土丘。

“哒、哒···”上个投手踩出的浅坑早就被工作人员填平,可成宫还是在默默整理投手丘,等到御幸上场后他才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位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好友。

“哒!”他最后一次踢踩动作用力过度,直接在土丘留下了一个更深的土坑。成宫瞥了眼那方下陷处,同时国友教练的话又一次在脑内响起。

【保持体力,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好准备。】

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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