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达没有急于进入正题，只是说着一些漫不经心的话题。 当然，在她们二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日常的闲聊罢了： “艾布纳老爷子和我说，你今天早上甚至没有走出房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等我。” 阿加莎没有接茬，只是把目光移向了布兰达已经愈合的手腕，略显责备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怜惜之情：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是想验证猜想，也不需要来伤害自己吧？” 布兰达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愈合、甚至没有留下疤痕的手腕，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以我自身的愈合能力而言，这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只是恰好想到了，就这么做了，更何况……” 布兰达顿了顿，星光浮现于她的指尖。 她看向阿加莎，阿加莎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在阿加莎的注视下，星灵并没有消散，而是附着在了布兰达的指尖，而后缓缓地消失在了她的体内，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空气中的元素也随之减少了些微。 做完了这些，布兰达才缓缓地开口道： “况且，我们的这副模样，真的还算是正常的人类吗？” 梦中的“卡门”让二人记忆犹新。 她们都是聪明人，在切实地感受到圣徒那似人、却非人的身体后，她们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身为同样可以使用“星辰”的二人，在有意或无意之间，她们的身体是否也与卡门一样，早已开始与星灵相融合、甚至已经被改造了？ 她们之间难得地陷入了沉默，因为她们早已通过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进行试验，获得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们的身体早已与一般人不同了。 良久，阿加莎打破了沉默： “自从我们成为超凡者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元素改造自身了。 “说实话，在我们的意识中——我们依旧认为自己是人类，圣徒卡门也是人类，这在现阶段就已经足够了。” 布兰达不会听不出这番话语中的引导性意涵，但阿加莎的话确有其道理——现阶段，过多的无意义的思考并不能带来解答。 于是她笑了：“的确，我们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但我们的先行者已经证明了它的可行性。 “而我们二人尚且可以相互扶持，总不能自我迷失吧？” 严肃的话题过去了，阿加莎又对友人絮絮叨叨了： “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了，验证这种微小的事情，也不需要划自己的手腕吧？” 知道对方在关心自己，但布兰达还是打趣了几句： “好了好了，习惯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答应你，下次多爱惜自己一些。 “可话又说回来，你说话的口吻怎么越来越像是做母亲的人了，再唠叨下去就真的要变老了哦。 “更何况，你那么漂亮的头发，说切就切，你自己不也不觉得心疼吗？” “哼，头发而已，总还会再长的，我也只剪了几根，一点也看不出来的，我可不像你……等等——！” 阿加莎本来也在开玩笑，但当她顺着对方的话、自然而然地看向布兰达的头发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芮蒂，你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 阿加莎疑惑地指着好友的发梢，表情有些错愕。 自从布兰达的家族诅咒觉醒以后，她的发梢便一直有一抹刺目的血红色，很是扎眼。 但如今—— 布兰达顺着好友的手指，将束好的头发拢到胸前，却没有再看到那抹红色了。 她笑了笑，随意地把头发甩到身后，看向阿加莎： “你也发现了？这是今天早晨发生的变化，但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也只好暂时放下了。” 布兰达不解其意，阿加莎自然也不好直说其缘由，但她们都知道发色与埃文的诅咒有关，还是放松了语气： “无论如何，血红的发色都与诅咒有关，虽说此刻它的表现形式从你的身上消失了，但你还是应该多加留心‘血王诅咒’的问题——毕竟，这是只有你才能解答的困惑。” 布兰达不置可否，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说起来，我在梦中看到了艾尔殿下，应该不是我看错了吧？” 阿加莎点头同意：“应该是不会错的，我还看到了一直跟着他的阿诺德。” “那就奇怪了……”听到这个解答，布兰达若有所思： “这次的梦竟然不是关于过去的残影，难道它是发生在当下的事情吗？ “也就是说，艾尔殿下也看到了那个‘卡门’？如此说来……我们的梦可以干涉现实吗？” 布兰达心中的疑惑很多，她还想继续发问下去。 阿加莎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显然又要发挥刨根问底的性格了，只好赶忙打断她： “芮蒂，过两天艾尔的船就到了，我们到时候再好好问他，好吗？” 听到了阿加莎的话，布兰达也意识到自己的坏习惯又发作了： “说的也是，是我疏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下楼吃饭吧，父亲应该已经等了一会了。” 于是，在简单的梳洗之后，两人便下了楼、进入餐厅之中。 布莱恩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正在批阅着文件，手上的笔一刻都没有停歇。 老管家艾布纳坐在他的身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文件。 看见阿加莎和布兰达——这对不太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稀奇组合——一起进入餐厅，布莱恩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批阅完的文件交给了身旁的艾布纳。 老管家笑眯眯地整理了文件，就把它们抱走了。 见二人落座，侍从随即端上了准备好的餐点。 餐点很简单，但几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阿加莎破天荒地、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参加晨间祷告，确实让布莱恩有些惊讶，但对方毕竟只是居住在埃文家宅邸的“房客”，而非宅邸中的家人或侍从，他也没有必要管得那么多，索性什么也没问。 几人只是在席间闲聊塞西亚岛的近况——在座的都是高权限的人士，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经过一番思虑，阿加莎还是对布莱恩说了梦中的内容： “埃文卿，艾尔所在的第三舰队遭遇了变故——是利维坦。” 布莱恩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极北海域近日无事发生，北海舰队还保持着满员的状态、舰队汇报的日志中也没有令人感到不安信息，无论怎么想，利维坦都是不可能出现在王国近海的。” 布莱恩作为王国中仅次于国王的军方领袖，即使是北海舰队这样的特殊部队，也有每个月向他进行军情汇报的的义务，所以他才会断然否认阿加莎的说法： “殿下，您应该是忧虑过度了，才做了如此可怕的一场梦吧，还请放宽心。”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布兰达竟然与阿加莎口径一致： “父亲，芮蒂说的是真的，而且，袭击艾尔殿下的不是普通的利维坦，而是‘利维坦’。” 布兰达特地在最后一个“利维坦”上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显然是想让布莱恩立刻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