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 时宋主动开口，多么难得的事，而且瞧他欲言又止有口难开的样子，就像是要说一些她最想听的话，例如“我喜欢你”什么的，外面正是风雪交加的夜，有点小说里男主角向女主角告白的意思了。 就在秦惋正在幻想时宋会说些什么的时候，时宋开口了，说了一句她乍一听竟然没听懂的话。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啊？” 我要好好学习？ 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就是说这个？ 秦惋大脑急速运转，反复思考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阅读理解。 时宋说完就站起身，手中的牛奶是秦惋买给他的，他没喝，一直握在手里，此时已没刚拿到手里时那般的热了。 他看着她疑惑不解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不过他没多做解释，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去了。 秦惋一直在思考这句话。 她总觉得，时宋大老远跑来不会只是为了给她送这些该死的卷子，肯定还有别的重要的事，不待她猜，“你要好好学习”很显然就是秦惋所想的，别的重要的事的中心句。 回到家，晚上躺在床上，秦惋还在想这句话。 最近时宋越发的疏离已经动摇了她坚定要主动追求的心，她自认不是个锲而不舍的大情种。 方才时宋的话，秦惋越想越觉得，那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他的吞吞吐吐或许是来源于有那么点喜欢她不忍伤害她，也或许是简单的出于他是一个顶好的人，拒绝的话说得委婉，怕她伤心。 她翻身，床边的书桌上就摆着时宋送来的课本和卷子。 秦惋突然就想到了和时宋第一次聊天的那个晨间，他说他每天要步行将近两个小时上学，她问他累不累，而他只是回答：有点。 她再次翻身。 夜晚的思绪又飘到了第一次见到时宋在烧烤摊做兼职的时候。 彼时他站在烟火缭绕里，低头认真地坐做着手上的活计。 他那么忙，那么辛苦。 于他而言，她的喜欢是否太直白？这些天的殷勤示爱，又是否对他造成了困扰？ 随着进一步的思考老师最常说的话在秦惋的耳边响起，“对很多人而言，学习就是唯一的出路。” 周一，秦惋照常到校上课。 她一进门，目光就锁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时宋来的依旧很早，她才到，他就已经开始刷题了。 走向座位的步伐没了往日的轻快随意，秦惋从没觉得和喜欢的人坐在一块儿，也有一天能是令她惆怅的事。 注意到身旁的动静，时宋下意识抬头望去，不料正对上她的目光。 如果是从前，秦惋一定笑的眉眼弯弯，用调侃的语气问他两天没见有没有想她，然后再说些让他不好意思的话。 而今天，她不太一样。 对视不到一秒她就率先移开了目光，平日里的热情变成一个简单的“早”字，让时宋有些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同样的状态，一连持续了半个月。时宋有时忍不住想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又觉得自己这样问会有些冒昧。 吞下欲言又止，继续埋头写题。 秦惋看着照片中那人的背影，反复摸搓，就像真的在触碰那个人。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和时宋都傻的可爱。 不知不觉，书桌上的时钟已有了二十多分钟的路，客厅多了个男性的声音，是爸回来了。 这时秦母也敲门，随后推门而入，笑着说：“吃饭啦。” 秦惋就站在书桌前，转身看着妈妈，目光从渐深的皱纹到鬓边又多了的白发。 母亲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从时宋去世起，她就一直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回到家，扶着门框，瞧客厅里的父母年迈的面容，迷茫和苦痛吞噬了她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穿过眼睛又嚼碎了她的心。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坐下，泪水比身体更先落地。 她一只手握拳一只手捏着那两张照片，手指的用力使照片的一角出现了褶皱。从前这两张照片只是从前美好时间的纪念，现在，成了她和爱人共同逝去的见证。 时宋第一次住院时，秦惋和他两个人的钱还有富裕，为未来买房攒的钱还能纹分不动存在银行卡里。 后来，随着时宋的病越来越重，两个人的余钱、存款，尽数送去了医院，即便如此，治疗器官衰竭，两个工作不到十年的年轻人的全部积蓄也是远远不够的。 秦惋一开始向父母借钱，向亲戚朋友借钱，用感情、用利息借到无可再借。 治疗后期，她得知如果能够找到适配的心脏，或许时宋就摆脱死亡的命运。 可一颗健康的心脏的价格，是将父母的老本、自己能够透支程度最高的工资、能够接受最高利息的贷款都难以买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说她要把她的心脏换给时宋，她不想让他死她想让她的爱人活。 是父母的耳光让她看到了除了爱人之外，她在这个世界上亏欠的亲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 八天前，他们说她的爱人因器官衰竭去世。不算透支的工资和欠父母的养老钱，她身上还有四十万的债务。 就在昨天，她还被无薪停职了。当时情绪仿佛卡在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感受不到。 现在，昨夜的酒今天的家，八天了，秦惋第一次放声大哭。 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呜咽声听的门外的父母心疼又无奈，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秦惋所有隐藏的、抑制的情绪都在最熟悉的家释放，泪水弄花了她的好气色，打湿了起球的毛衣领。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此时泪水决堤，自从爱人模糊了存在，她的泪水就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往日的美好生活。 她哭了很久，哭到泪水落尽，声嘶力竭，摇摇晃晃就要往一旁倒去。 这时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再将她慢慢揽入怀中，带给她熟悉的怀抱和常哄睡的歌谣。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 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不敢想明天 我不肯说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