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绝对不是说着玩的，他甚至召开会议当众宣布这一决定。 下周一的清早，帝国的大小官员和贵族们齐聚在皇宫大殿。皇帝陛下“御驾亲征”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开了。对于陛下真实的意图有各种猜测，因此众人争论不休。 别人急坏了，查尼一点也不着急，躲在内殿喝茶看书，迟迟不露面。 “希林洛斯，你掌握的读心术，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心里话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皇帝又问：“那么你帮我听一听，外面的人都在想着些什么呢？” 希林躲在宫殿一角听了很久。 读心术当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地窥探一个人脑子里想什么。纷乱的朝堂上，心声也七嘴八舌的，一片嘈杂。若非熟识的人，他也分辨得不甚清楚。 “……有人在想，陛下御驾亲征的话，一定需要重金打造装备，他应该立即投资一些铁匠工坊，从中赚上一笔。” “……有人在想，大军出征，征调粮草、打制武器，起码也要两年，又不急于一时，到时候皇帝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有人想的是兵贵神速，立即出兵，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最好。” “就这些？” “还有别的！有人担心出行的线路，临近的诸国是否忠心一类的问题。” 希林把听到的话尽数说出，有些实在无法分辨就算了。 “呐——上朝！朕去验证一下你听的准不准。” “陛下驾到——！” 仆人打开宫门，皇帝在一群近臣的簇拥下走进议政大殿，众位朝臣纷纷施礼问候。查尼泰然自若踏上宝座的阶梯，侧身坐下，一手拖着下巴。仆人连忙将他的华袍整理好。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朕的打算了。” 以前希林不曾注意到，在众人面前讲话竟然也是一种能力。帝国的朝堂上，群臣七嘴八舌百无禁忌。贵为皇帝坐在他们当中若没有一点威严，就只能沦为一个老好人，笑呵呵地敷衍。 查尼当然不是先皇那样的老好人，他的意图非常疯癫，举止又轻狂，朝臣或许怀着畏惧，但还没有那么服气。 “帝国现在百废待兴，急需一剂猛药。距离前朝诸侯国臣服已经有数百年时间，现在他们蠢蠢欲动，已经听不进帝国的号令了。朕打算……逐一走访一遭，听听他们对帝国的看法。” 话音刚落，朝臣们七嘴八舌说开来。他们的反对意见五花八门，口水恨不得把查尼淹没。 这一讨论就从清晨说到傍晚，中间喝了一点茶水，朝堂活脱脱成了战场，口舌之战居然也是体力活。 众人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时候，蹲在角落里的“王子”突然站出来发话。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在帝国富贵久了竟然都开始怕死了！” “这人是谁啊？” “没见过。口音奇怪，像是北方来的。”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帝国的朝堂上讲话！” 众人纷纷质问，巴斯蒂波澜不惊，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个领主那样自信。 “我就是诸侯国蔑视皇权的受害者！他们无视先辈与帝国缔结的盟约，随意辱没合法的继承人。你们想想，连皇帝颁布的法令都可以无视，谁知道他们将来还会干什么！” 这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怕他说了点狗屁不通的话，众人也被他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听下去。 “你们的先人靠着武力震慑四方，才换来今天这么繁荣的市场。现在买到的面包只要一块铜板，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面包都天生是这个价格吗——！” “一旦战火袭来，掺了木屑的面包价格也会超过一枚金币。你们手里的钱变还不如石头子儿！” “别老想着我有钱，出了事儿掏钱解决。既然今天他们能拿你的钱，明天也能要你们的命！如果没有过人的武力，你们就是个抱着金条的肥猪，等着人宰割吧！” 慷慨激昂陈词了一通，群臣中少壮的贵族高声喝采，巴斯蒂非常享受众人瞩目的时刻，闭上眼睛聆听众人的欢呼。 欢呼得差不多了，顺着众人的意志，巴斯蒂又开始畅想未来。 “帝国有最优秀的骑士，最巧手的工匠，集众人之力，可以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我们的大军所到之处，诸侯莫不俯首称臣。谁胆敢忤逆陛下的质疑，立即就能让他尝到后果！” “说得好——！” 因为他事先保存了体力，一直说到半夜都还有力气。再反对的人也累趴下了。 查尼得了便宜，笑呵呵将皇令安排下去，钦点了一些办事稳妥的人负责实施。 玫兰没有露面，她辞去秘书长一职以后，朝堂上连个女性的官员都没有。帝国的贵族中零星有一两位女性族长，其中无人参与政事，整个朝堂都是男人的天下。 但她躲在幕后听了全程辩论，对未婚夫的前程又多了一丝侥幸。到了深夜，漫长的会议终于落下帷幕，能劝的话都劝了，剩下的就是尊重和祝福。贵族们陆续告退，皇帝也该喘口气休息了。 众人一个个离开，偌大的宫殿冷清下来。可是有个聒噪的声音仍然在皇帝耳边絮叨。查尼紧锁眉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 原来那个巴斯蒂一路跟着皇帝，出了议政大殿，还想跟去陛下休息的寝宫。他假装自己是个近臣呢！ “陛下，我当然要一直追随您啊！我可是您的心腹，刚刚还为您力排众议、将御驾亲征的想法落实了呢！” “鬼才要你追随。快点滚，立即消失！”查尼对他没有半点好脸色。 “陛下！你想让我去哪？我还要陪着您一路出征，帮您摆平路上一切艰难险阻，直到收复我的家乡啊！” “哼哼……追随朕御驾亲征……那么你的军队在哪里？” “哎呀，这……我有军队的话，哪里还需要您出手主持公道啊！” “没有军队就别来凑热闹了。朕出征的时候只带上得力战将，对跳梁小丑没有兴趣。希林洛斯，把这个混蛋赶出去。” “等等！” 一听皇帝生气，巴斯蒂眼珠一转立即有了说辞。 “我有军队，我当然有！我在帝国有许多交好的骑士，他们无不赞成我收复故乡的愿望，只要我将他们集结起来，就会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团！” 别说皇帝了，边上仆人听了都偷着乐。 巴斯蒂固然有个待考证的贵族血统，但他是真的身无分文的落难公子啊！浑身散发着市井的穷酸味。 “还军团呢……” “等演武大会的时候你就看到了！” 皇帝一撇嘴，希林赶紧拽着他往外走。 “嘿！别拉我啊！没听见皇帝在赏识我吗！你嫉妒我的前程吗？” “快点滚吧，再不走你头都没了。”希林没好气地回答。 “希林洛斯，把他丢得远一点。确保演武大会以前，他绝对不会以任何方式出现在我面前。”查尼冷冰冰地追加了一条命令。 “遵命！” 希林拽着巴斯蒂越走越远，原本站在殿外等待机会向皇帝觐言的玫兰按捺不住，急匆匆地离开追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