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影湘宫宫主(1 / 1)

等清舞回到药铺,天色已极近深夜。 “怎么这般久?”古叔从椅子上起身,温柔又慈爱的声音传来:“怕是累了吧,记得早些歇息。” “无妨,古叔。今日只是帮忙诊治了一位太医院的病人。”溪涧清舞的声音柔柔的。 “太医院?”古叔有些诧异道:“早些时候只是去给五王爷送药材的,从何处涉及到了太医院?” 于是,溪涧清舞便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发生之事向古叔娓娓道来。 古叔听罢,低下头。不知在沉思着什么,眉头紧皱,有段时间没有回应。 清舞自是知道缘由的,她有些委屈。 “古叔,”她的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清沥尔雅:“舞儿知错了,母亲曾让您告诫我,不要与皇室之产生纠葛,如今舞儿没有听话,定是让您恼怒了吧……” “哎,舞儿啊。 “古叔这不是恼怒,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 “你母亲说这番话的意图,我想大抵也是害怕你在皇权的争斗中受伤。毕竟在这深宫之中,无硝烟的战争每时每分都在上演,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啊。” 言罢,古叔重重叹了一口气。 眼见古叔愁容满面的样子,溪涧清舞遂忽闪着清亮澄澈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古叔,瘪了瘪嘴,开始撒起娇来。 “古叔,下次不会了,舞儿会注意的。” 与之前一样,古叔撇过头,扫了一眼溪涧清舞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再说教下去了。 “也罢,今后小心些。舞儿翅膀硬了,古叔也管不住喽~” “哎呀,古叔真是的,说这些丧气话作甚。”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古叔宠溺地看着溪涧清舞,边说边摇了摇头,过罢又笑了笑:“早些歇息去吧。” 古叔总是这般宠着她的。 溪涧清舞的目光跟随着古叔步履蹒跚回到房间的身影,内心涌过一阵暖流。 而后又回忆起方才珠珠对她说的那番话来,清舞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看来需要重点关注下古叔平日里的安危了。 她身形一闪,回到闺房。迅速换了身夜行衣,带上为她量身定制的面具,便趁着朦胧的月色离开了药铺。 …… 影湘宫内。 溪涧清舞收起轻功,右脚一跨便步入主宫之内。 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的屏风阻隔着来人的视线,绕过屏风后方,方纹木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金丝棉质珊瑚毯。两侧的珊瑚迎门柜里陈列着白玉石精刻雕花马和青玉缠枝莲纹瓶。 一股尊贵堂皇的气息扑面而来。 “宫主今日来影湘宫内是为何事?”听闻随着木门的开合而泠泠作响的风铃声,凌兰阮从面前的楼梯间缓步走下。 言罢,她执起迎门柜边,悬挂在刺绣白鸟图旁的鼓棍,极富节奏感地敲了几回搁置在下方的水鼓。 霎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门厅内,不知从何处闪入些身影来。皆穿戴着紫罗兰色绵帛宫服,见到来人是宫主,便齐刷刷地问了声安好。 溪涧清舞点了点头,淡淡笑了下,说道:“深更半夜传唤各位前来影湘宫内,多是有些劳扰的。 “由此本宫主便长话短说。今日前来,只是接些人手,随同我调查下明耀国五王爷的背景生平;并且,在平日里,请你们替我保护下古叔的人身安全。” “宫主,这些话,方可随同宫内的信鸽一并传来。”凌兰阮的声音柔和而徐徐。 “今日之事怕是不同于往日,阮阮。”溪涧清舞面露些许凝重,随即纤凝白皙的手臂招呼了几下:“贰号叁号和肆号,你们同阮阮暂且留在厅内,本宫主有话同你们分享,其他人可以先回宫中歇息了。” “悉听尊便。” …… “宫主,有件事情需要同您说下……”凌兰阮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遂急急地走近溪涧清舞,玉唇轻启。 溪涧清舞有些不解:“何事如此慌张?” 她凝着凌兰阮的眼睛,前者浓密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浅咖色的瞳孔倒映着后者有些焦头烂额的神情,轻轻耸肩,嘴角勾勒出一抹落落大方的笑意。 “阮阮不必慌张,在本宫主面前,但说无妨。” “……宫主,其实今夜在您来之前,五王爷曾拜访过影湘宫。” “是指皇甫秋翼?” “正是他。” “嗯……”溪涧清舞低头凝了凝心神,微微思索了一番,复杏眸抬眼,芊芊玉指交叉相扣,融融道:“来此作甚?” “说是……” “说是来找影湘宫宫主打探一位大夫的底细!” 男子清朗玉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溪涧清舞转过身去。皇甫秋翼绕过屏风,秀长明亮的桃花眼里透着笑意,眉眼全都舒展开来,嘴角勾勒着诱人心魄的笑容,折扇晃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即便是多次见识他那风流倜傥般的模样,这一次,溪涧清舞仍旧心口一凛。 那跟聂卡迪如同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眉眼,总是有种莫名的魔力,让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她有些失神在皇甫秋翼深邃的桃花眼中,直到后者正身收起了他的折扇。 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她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五王爷是要打探哪位大夫的底细呢?” 她今夜在来到影湘宫之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工作:包括带上了媚狐的面具,遮住了她细润如脂的面庞;包括食用了她自己制作的“变声丹”,改变了她原有的玲珑声线。 因此,溪涧清舞并不担忧自己会在皇甫秋翼面前掉马。 “宫主可曾听闻,西街药铺的清舞姑娘?”他笑言道。 清舞姑娘? 皇甫秋翼打听她的底细作甚? 静谧了会儿,溪涧清舞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本宫主自是听说过清舞姑娘明仁事迹的。” “那便好办了,”他脚步在棉毯上来回刺了几下,摇着折扇的手一抖,顺带着把双臂置于身后,咧嘴一笑:“请宫主开个价吧!” 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个规矩,到影湘主宫收集情报的来客,均要支付给宫主与所获信息等价的报酬,能者多得,公平交易。 “本宫还未知晓,王爷需要有关清舞姑娘的何等消息,所以是无从定价的。”她笑容殷殷,从容道。 “简单一个问题,价位几何?” “那便仅仅一金币而已了。”她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描绘得价值连城。 “那本王便再加一淀金元宝,买今夜本王未曾来过此地。” “王爷大可放心。既然本宫主在江湖上做生意,便是遵循着江湖操守的。即便是不加元宝,本宫主也明白,今日王爷未曾来过宫内。” 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对她方才所言产生了些许兴味,但也是未作停留地,跟着后来的侍从,连同溪涧清舞一道,走进了宫内专设的密室。 一间绝音极佳的密室。 …… “宫主是明白人,”他的笑容经才绝艳:“本王只是想得知,清舞姑娘与二皇子可曾有干系?” 问地委婉迂回极了。还是他那隔人高墙的性子,一点儿也不让外人吃透他内心所想。 “毫不相关。” 这也是溪涧清舞想要告诉他的话,她与皇甫宫霆无半点关系,此外,与其他的王爷们也无半点关系,不是棋子,不是同伴。 皇甫秋翼背后那隐忍坚韧的性格,表现出来的便是对任何人都难以信任的不安全感。 对谁都不信任,不是吗? 她觉得有些心酸。 她的聂卡迪。 知晓他的身体状况,知晓他的故事,知晓他胸怀大计的运筹帷幄;溪涧清舞迫切地想要助他重回巅峰,奈何目前最需要做的,是打破他内心那牢不可破的心墙。 可是皇甫秋翼如今的身子…… “宫主这是何意?突然提及本王的身子……”他唇角狂放一笑,墨色的碎发被他轻轻甩头的放浪置于额前,头顶的发圈在烛火的映射下绽放光芒:“对本王有想法?” 溪涧清舞错愣了下,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刚才自己太过专注,竟一不小心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哎,她微微叹了口气。 而正巧,这话题是她本打算提及的,于是便顺了下去:“王爷亦是明白人。您身上中的毒,本宫主自是知晓的。 “‘销颜散’毒性虽强,虽顽固,但也不是没有根治之法的。 “不妨告诉殿下,您刚才打探的大夫,或许有着除去毒根的本事。” 言罢,她粲然一笑,目中流露些许得意之色:“只是这实践,还看王爷自身愿不愿意了。” …… 没错,她就是在光明正大地报复。 报复皇甫秋翼今夜和珠珠对她做的那些凌厉之事。 敢把她视作奸细,后面还是要懊悔,来找她祛病的,不是吗? 这样想了想,溪涧清舞觉得着实有些好笑。 方才,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所以在王府里闻到了虞美人的味道,是因为皇甫秋翼在重现她书写的药方。他想要尝试用同样的方法,对‘销颜散’来一个‘以毒攻毒’。 只可惜,一向逸群之才的他,这次怕是要失望了。 销颜散,无色无味,是一种慢性毒药。下毒之时,逐日且少量地投放剂量;而症状,是在下满了一年之际才会显露出来。解毒的过程更是纷繁复杂,涉及的药材和时日,远远超过下毒的时限。 这才是此毒难以根治的困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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