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覆灭(1 / 1)

皇帝的帛书上说,廷尉卿查出敦诚伯府为贪图利益,往京畿六府中暗自安排了好几名官吏,还顶替了他人的位置。 虽说大都是无关紧要的胥吏之职,可一旦那人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后果则不堪设想。 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些上任的官吏是冒名顶替,他们还将真正的任官者一举杀害。 仅凭这两项罪名,按大衍的律法就足以杀头。 更别说,再加上他们侮辱皇家颜面,冒犯君威。 仅敦诚伯府一个,他们是不敢也做不出这种事的。 这件事情关乎吏治,背后定然大有玄机。 原来这时便埋下了祸根。 前世,敦诚伯府的恶行并没有被人发现。而今世,他们终于露出了龌龊的马脚。 还真要感谢淮阳姑姑举办的那场赏花宴,魏玺烟想。 如今,各项证据确凿,敦诚伯府一家已然下狱。 家产尽数抄没、收归国库,爵位也被褫夺。 “你倒是不用担心了,先前的聘礼,如今即便送回去,他们也收不得。”魏玺烟对魏华蓁说。 “可是阿母她……” 魏华蓁对此也没什么好法子,毕竟贺氏生她养她,自己总不能将其一脚踢开。 但若舅父再敢拖累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个教训。 “如今敦诚伯府被夺爵抄没,全族被押在狱中,以待秋后问斩。昭澜,你的婚约自不作数了。” “阿母总是因着舅父的拖累,好似丢了神智一般帮他们处理麻烦。我很为难,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底,魏华蓁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她本就内向软懦,也没有魏玺烟活了两世的成熟心性。 即便她的阿母再没有远见,魏华蓁也做不到不顾血脉亲缘。 “昭澜,说到底你是大衍的长公主,而你的母亲初时只是先帝的少使,后来才被封为一个不高不低的充仪。 充仪不过是皇帝的妾室,如何比得上皇帝的女儿?你若自己能把威严立起来,你的阿母自然就会怕你。 世人都言夫死从子,你的母亲没有儿子,那么如今夫死从女,又有何不可呢?” 魏华蓁被魏玺烟的话给震住了。 这样一番不惧世俗、堪称独绝的话语,也就只有她敢说出口了。 …… “殿下,昀州太守派人送来公文,说已经在昀州官邸恭候您的銮驾。” “昭澜,你可否代皇姊去见太守?你我兵分两路,皇姊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其实这一趟,魏玺烟也不是单单为了避暑。 皇帝初初亲政,无法对天下各处掌握得巨细无遗。 他想变革新法,就得熟悉诸多民生民事。 昀州不仅有皇家避暑行宫,更以铁矿闻名天下。 而铁务,是朝廷最重视的官营买卖之一。 长年日久,蛀虫泛泛。 昀州的这条铁矿,也是时候得肃清整顿一番了。 魏玺烟虽没有天子钦差之名,却负有代天牧狩之实。皇帝十分信任自己的胞姊,把整治铁务的权柄都交给了她。 这是他们在出宫之前,就在天子的案前商议过的。 “好。”魏华蓁压下心中的犹豫,点了点头。 她说过的,自己不可以令皇姊失望。 “乖。”魏玺烟摸了摸她的头发。 此番决定,她也是存了些许想试炼魏华蓁的意思。 —— 因平康长公主点名要虞铮陪她同去,所以他让自己的副将虞湛率领仪仗从官道行至昀州府城。 而虞铮自己,则陪同魏玺烟和她的一部分暗卫乔装打扮,从小道潜入昀州城中。 魏玺烟记得很清楚,昀州太守高怀亮和裕州都尉李怀敬是一对亲兄弟。 裕州乃东疆六州之首。 上辈子,这个李怀敬就掌控了裕州的兵马之权,很快就将临近的几个郡县、乃至州城都攻了下来。 而当年若不是有虞铮率军平叛,力挽狂澜;那裕州反贼李怀敬几乎要囊取中原,直逼帝京了。 而魏玺烟也是后来几年,才从暗朝的密报中得知高怀亮和李怀敬的关系。 还有裕州的那些超出寻常规制的尖兵利器,若说没有昀州高怀亮的手笔,魏玺烟是绝乎不信的。 后来魏玺烟让暗朝司的人去抓高怀亮,谁知去晚了一步,高怀亮已经死了。 这明显就是背后之人要杀人灭口的阴谋,而高怀亮和李怀敬这对兄弟,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可惜前世她终其半生,直到死前也没能揪出来背后的始作俑者。 自从那日醒来之后,魏玺烟常常会想,她的所谓重生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人真的会有来生么? ……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虞铮的话突然将魏玺烟的思绪拉回。 “郎公有何事不明?”魏玺烟侧首问他。 虞铮却被这声郎公给晃住了心神。 郎公是大衍帝女对帝婿的特称。 一般来说,大衍的已婚妇人都会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夫君或者郎君。 但由于公主是君,帝婿是臣,君臣有别;所以为了避讳,郎公便成了公主对帝婿的特殊称谓。 虞铮收回了目光,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回答道:“殿下此次为何要分开行动?您就不怕留下昭澜长公主一人,她应付不得?” “有什么应付不得的?作为大衍的公主,她只需端坐明堂,摆摆架子就够了。 至于为何要分开行动,是因为本宫想看看,这昀州的治下,究竟是不是外界传闻中的那般好。” “私服暗访,能很大程度上避开昀州众官的表面功夫,真正体察民风。殿下心若玲珑,微臣佩服。” 虞铮一开始真的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般思虑。 魏玺烟却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话。 “怎么?难道郎公以为,本宫就该是传闻中那个恶毒又愚蠢的草包?” “臣绝无此意,殿——” 魏玺烟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虞郎可要记住,稍后下车,你该叫我烟娘的。切莫暴露了身份。嗯?” 之前在路上商量好的,两人扮作一对来昀州经营绸缎生意的商户夫妻。 虞铮点了点头,魏玺烟这才放开他。 “虞郎不若先喊我一声试试?”魏玺烟又想逗他。 虞铮这个人自诩正经,唤她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句循规蹈矩的公主殿下,从未对她说过什么亲昵的称呼。 就连在做夫妻间最亲密的那档子事时,他也不爱言语,更不会用狎昵的称呼唤她。 听了魏玺烟的话,虞铮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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