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的某个冬夜,我被玛利亚阿姨从睡梦中叫醒。 小少爷,快醒醒。 恩唔,我还想睡。 我打了个哈欠,不情愿地从被窝中起来,穿戴整齐跟随父母匆匆赶往某处。 一路上,我始终昏昏欲睡,直到司机的一个急刹车将我晃醒。 透过雾气环绕的车窗,我看到外面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象。 大街上的人们盛装出行,似乎在庆祝着什么节日。 睡眼惺忪间,那番朦朦胧胧的景象,仿佛是百鬼夜行的场面,感觉恍如隔世。 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那个看似魔幻的夜晚是2000年1月1日的前夜,是又一个新千年的开始。 在记忆里,有个大人告诉我,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一所位于郊区的私人诊所。 至于后来我们是怎么进入诊所的,诊所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唯一记得的是,当时我站在重症抢救室外的过道里,两侧的白墙如同冰幕,四周的空气出奇地冷;手术推车划过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的刺耳之声,至今犹在耳畔。 千禧年那个午夜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五彩斑斓的,而在我的记忆里,却停格在一片惨白之中。 那天半夜,我的外婆过世了。 其实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之后即将发生些什么。 大人们时而忙碌奔走,时而围在一起交流着什么。而我,却在他们的身侧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妈妈的动向。 很快,就像很多小朋友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一样,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不认识的人跑了。 直到进入一间房内,见到一群陌生人簇拥在病榻前哭哭啼啼的,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错把一个高挑的阿姨当成了母亲。 唔嗯。 听到了我的嗫嚅声,那群人齐刷刷转过脸来瞧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群人的脸色逐渐发青,眼神也趋于空洞起来,变为了一副副僵尸般的面孔。 他们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流逝,逐渐消失不见。 这种抽离感让我产生了莫名的不安,而这种不安感也在整个病房内逐渐扩散开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句疑问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在这群人的窃窃私语与疑惑的目光中,我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 经过一通乱闯,我找到了坐在休息区的母亲。 妈妈。 我朝着母亲所在的位置跑去,当时感觉那段距离有一公里那么遥远。 听到我的呼唤,母亲转过头来看我。 她平日里荣光焕发的脸因为哭泣变得异常浮肿,看起来有些渗人。 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她跑过去,我太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了。 没在母亲的怀里待上几分钟,父亲突然出现。 他神色凝重地将母亲带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不知所措。 午夜渐近,我实在太累了,即便当时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感到害怕,终究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零点前的几秒钟,医院外传来的跨年钟声和鞭炮齐鸣之声再度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从略带体温的铁椅子上下来,揉了揉依旧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寂静无声的四周。 同时间,在我脚下出现了一条陌生的走廊。 这条仿若于另一时空的走廊周围,时隐时现着些看不清面容的黑色魅影。 这些黑影的身体部分或多或少幻化成里一缕缕如烟似线般的东西,蜿蜒着延伸向走廊的尽头。 嘤嘤嘤。 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姐姐。 那里昏暗黝黑,我勉强辨认出对方穿着一条深色的裙衫,肩上整齐的短发上束着深色的发带。 发带的两端在头顶随意扭成结,仿佛是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嘤嘤嘤。 小姐姐背对着我蹲在那个角落里,似乎在伤心地啜泣。 懵懂无知的我被这个女孩吸引着,朝角落方向走去。 现在我该怎么办? 走到近处,我能听见对方在反复着类似的话,满是茫然与无助。 我学着母亲安慰自己时的动作,踮起脚竭力伸长手臂去摸摸对方的头,安抚她。 姐姐,你别难过。 然而,当我的掌心无意中触碰到她头顶的那对“小耳朵”时,小姐姐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随后,我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力量的牵引,本能地想要把手缩回来。 啊! 一团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被拖拽了出来。 那团如同粘稠沥青的不明物体缠绕在我的手腕上,如何都甩不开。 伴随我手腕的动作,小姐姐的四周开始回响起某种古怪的宛如金属利器相互摩擦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吱...... 这声音既尖锐又低沉,如同带着倒刺的尖锥,直插入我的耳朵内并搅动起我的脑浆。 我被这声音弄得心烦意乱,挣扎的力气也不觉变大。 只是我越用力,古怪的嘎吱声就越发铿锵激烈起来。 直到我将某种巨大的东西从小姐姐的头顶上整条拖拽出来,那声音才骤然消失。 呃。 接下去,我就看到了之后无数次在噩梦中醒来都试图想要去忘记,却一直忘不掉的画面。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小姐姐跌坐在原地仿若一副傀儡躯壳。 她体内残像般的灵体悬挂在那团粘稠巨大的东西身侧,如同狂风中残破的风铃。 而那只巨大的不可名状之物,它的尖耳朵抖动了一下,幽幽地转过脸,裂开嘴巴对着我笑了。 小家伙,你果然有点意思呢。 它似乎在夸赞我,然而那副森然的笑容却令人窒息。 我瞬间被吓昏了过去。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发带女”的经历。 (序篇,第零章。现在喜,马,拉,雅,搜,发带女,有,声,书,免,费,可听。欢迎同为宇宙观测者的伙伴们捧场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