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终的答案仍然藏在这里。” 梁安仰头看向这个人去楼空的窝点。本来藏着几十号人的地界赫然只剩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散落在地上的木板和零落的垃圾，偶尔还有垃圾袋随着风向的变化在空地当中四处飞舞。 自然没有别人会来到这里。原本在这里的“居民们”大半都被抓进了拘留所，等待审问。而小部分刚好离开而侥幸逃走的人，又有大部分被同伙供出，在自己的其余藏匿地点被抓捕。再剩下的才能够仍然潜逃在外，只是自然不敢踏足这片被搜了个彻底的地界。 因为地方的特殊性，不像平常的谋杀案只需要拉个警戒线，派两名警员轮班看守。二队这回是重视的要死，派了足足五人的小队在这确保安全，一是保护现场的需要，二是怕真有愣头青的犯罪团伙成员杀个回马枪，方便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梁安向几人打了招呼，很是自然的迈步走进了居室当中。 “我快被恶心死了。”门口轮班的警员认得梁安的脸，也知道他好说话，于是抱怨道，“梁哥，里面的物证什么时候能收拾干净啊？门口有很烦人的东西。” 门前的蜥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被二队的警员连同嫌疑人一并带走，目前圈养在二队的休息室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每天都有人驻足围观。 而作为补偿，在门口的树梢上挂了一张当时拍下的它的“靓照”，以证明当时的现场有这样一只活物在这里看门站岗。 痕检人员精湛的摄影技术把它呆滞的神情还原的淋漓尽致。放在那还真和原来一模一样，只多了相片的白框。 “鬃狮蜥。体态健康，伙食不错。”跟过来的江秋目光扫过照片。 他的反应向来让人时不时怀疑这位少爷的真实职业，之前偶尔像个学究，有时能跟最接近正确答案时间的书呆子学生扯上关系，现在看来则更像是个兽医——不过和外科医生也确实接近了那么一丢丢。 梁安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和三队几个到处逛游的家伙一起瞻仰过现在那只蜥蜴的尊容，不然准保能判断出这段时间二队热情的好奇宝宝们给这只鬃狮蜥喂了绝对超标的零食，愈发肥大的身体让它的神情显得更加“智慧”了。 “你猜李春生把这玩意儿放在门口是想要干什么？”梁安这时候只是随口一问，“他这么狡猾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凭空给自己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每天要饲喂不说，还毫无阻碍的放在门口这么敏感的位置。” 江秋斟酌了数秒。 “我猜不出。”他如实回答。 这句话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对话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句气话或者阴阳怪气的言辞。可梁安确实早有答案，而且并不这么认为。 “李春生觉得不安全想要逃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问题在于他的行李都收拾完全正准备上路的时候，他的亲信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二队对这方面的审问毫无结果。这就说明，他根本没想带这些人走，当然，也不包括这只笨重的宠物。” 江秋依旧沉默，静静的听他解释。 “那么问题结果就出现了，李春生究竟是为爱好养下宠物，还是别有目的。”梁安摊了摊手，态度非常自然，“这总能选一下吧？第一是A，第二是B，要选哪个？” “你的意思是他另有目的，我能听出来。”江秋专注地望向门前空荡荡的树枝，以及旁边的窗台，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但他也不会主动动手，只会这样远远地望着。 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盘子，正在匍匐在树枝上的鬃狮蜥能够得到的位置。然而里面只剩下几片腐烂的菜叶，好几片的叶子只被咬了几口，散发出恼人的臭气。 腐烂菜叶的味道，只要是不小心让厨余垃圾在自家垃圾桶里反复过夜的人都知道有多令人作呕。 正因如此，进门后的梁安非常识时务的退后了好几步，还带上江秋一起。也亏得这地方不小，有他们撤离的空间。 江秋深色微微有异，转头看向他，“这是怎么了？” 虽然之前屡次主动或被动的接近案发现场，但江秋确实没有这么刻意的被梁安亲自带来调查过。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江秋也秉持着自己的常态——确保自己对新鲜事物有着足够的了解，包括他人羽然的行为。 “带无关人员到现场，我有义务确保旁人尽量不被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影响。”梁安信誓旦旦地给自己逃避异味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江秋嗅了嗅，“对我来说还好。” 他表情完全无恙。梁安比较了解他，知道这位老同学虽然情感没什么波动，但和正常人一样能够清晰感受到气味的触觉，也有一套在他自己的多年对照研究下比较接近常理的评价标准，并且会直白无误的将判断的结果说出来——正因如此，在接触时间较短的情况下，一般人只会觉得他奇怪，却不会有更深度的怀疑。 “你确定？” “嗅觉感受器的反馈由基因决定，确实有一部分人的嗅觉感官会对特定的味道具有比旁人更加强烈的反馈。”江秋蹙眉深思，“也许你有在遗传学上相关的特性？你的父母如果也有同样的感觉，那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就像有人忍受不了香菜的气味？”梁安说完才发觉自己也被过于认真的江秋带偏了，赶忙干咳了一声。 “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也不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我有时会上网查些资料。”梁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鬃狮蜥的成体通常一天要喂食一次，食物大多是蔬菜水果，而且粪便非常易臭。也就是说，如果哪天没有及时喂食，第二天前来送东西的亲信会很轻易的察觉到异样。无论是气味还是视觉上的发现，都容易察觉。” 江秋看向隔间与隔间间长长的距离，回忆着之前的过程。 “你之前反复提到安全感，也就是说，你认为这是他安全感的一部分。” “蔬菜水果，既能用最适合人类的食物解决问题，又能让深居简出的自己被需要的人察觉到需要知道的真相，何乐而不为？”梁安诚挚解答，“蜥蜴真的是好养的宠物，人吃的食材都能拿来喂，作为宠物很方便。要我也这么做。” “既然你在这里提到了这件事，又说自己提前查阅了有关鬃狮蜥的资料，那就说明这个信息有用。”江秋思路清晰，“所以，你们又从李春生的亲信口中问出了什么他们觉得无关紧要，你们觉得有用的线索？” 梁安打了个响指。 所有人都难以料事如神，即使是明显的猜测也必须有证据支撑。而梁安并不是擅长妄断的人，他更擅长证明自己的猜测，并且仿佛有强迫症又其实没有强迫症的总要证明自己的观点。 他认定这是一个警探的基本素养，可以免去很多被人为难的困境。 “他们提到，自家老大常在清晨起床以后晨练，同时用门口送来的新鲜蔬菜喂食宠物，然后再把蔬菜存放在冰箱里。你应该想不到，对人命毫不在乎的李春生其实是个素食主义者——虽然这个信息无关紧要，但前面的信息却很重要。” 他话说一半就捏着鼻子走近了那个装着腐烂菜叶的盘子。 “所以这个盘子里的叶子只被啃了几口，你猜猜看，这应该是什么时候，谁放下的饲料呢？” 如果不是因为捏着鼻子而显得瓮声瓮气的话，梁安的形象应该像他自己的想象当中一样的果断有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