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出现地毫无预兆。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爱德华第一时间叫大家躲进船舱避雨，被我一顿骂：“让他们去把帆收起来！这种天气扬帆，你嫌船翻得不够快？” 好在他反应不慢，转眼就分配几个爬杆的好手去收帆。 “能解就解，解不了直接砍绳子，不能让帆把船带沉。” 说完，我直接奔向三帆中的主帆。这时候不能看戏，风已经越吹越大，船开始出现明显的倾斜，保持平衡变得困难。 爱德华对自己飞行术的水平有着清醒认知，没敢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下放飞自我。他跟在阿福的身后，靠着甲板上的牵引绳来到船舱门口，却没进去。 你小子也就提振提振士气了。 我来到主帆时，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一个使劲往回拽被帆拉扯到紧绷的绳索，另一个埋头解绳结。被雨水浸湿的绳结因为吸水膨胀，本就不好开。 掏出钩索，奋力一掷，强风将钩索推过桅杆顶端，我顺势一收，钩索牢牢固定。 借着风的推力，我稳稳踩在桅杆上，拉住钩索，连走带爬往上赶，不一会就来到顶端。 幸好，荆棘女王号采用的不是整块帆布，而是多段可折叠式的帆布，每块帆布都与两根横杆相连。这种结构好处很多，易收放、易维修，甚至可以变向——可惜船上没人会操作。我只要解开一个连接处的绳结，就能让风顺利通过这块帆布，大大降低了推力。 沿着桅杆一路向下一路拆，鼓动的风帆转眼耷拉下来。很快，底下的绳索也被解开，帆布顺利收起，主帆的危机解除了。 尾帆一样顺利落下，首帆却是被迫放弃，固定的绳结被直接砍断，船帆被全部吹飞，飘到远处的海面上。 我把钩索绑在桅杆上，自己先跟着两人回到船舱，这时候不方便收起，只能先放在这里。 回到温暖的船舱，我第一时间脱下湿透的水兵服，用力拧干，再用半干的衣服擦拭身体，然后再拧干，穿到身上。光头有一点好，就是没有头发吸水。 接着，我不管爱德华和亲卫队的对话，展开铁线拳的架势，旁若无人地练习起来。 一通拳打完，身体完全暖和起来，身上的水也基本散去，我这才缓缓收工，安静地找个地方坐下。 我的内功才刚刚起步，需要拳招辅助内力流转，等到铁线拳大成时就不用那么麻烦。当然，那时候有气劲护体，再要淋湿可困难了。 魔术师刚刚没少偷瞄，但他看不出什么名堂，很快就放弃了。技能的学习需要技艺的支持，就像他现在会施放的法术我比他还熟悉，可我依旧没法学会，也没法施展。 “谢了，环蛇。多亏了你，我们才不至于翻船。走，我带你去喝点酒，暖暖身子。” 翻船应该不至于，阿福还没出手，这位可不是管家那么简单。不对，他不一定会出手，刚刚磷骨火烧身他都没管，翻船对魔术师也算不得什么生死存亡的时刻。 “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安排人手去配重室待着，轮番值班，接下来一定不会轻松。 啊，爱德华，你留一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亲卫队用眼神询问他们的主人，爱德华挥挥手、示意照我说的做，随后凭空搬出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后，发出一声轻松的叹息。 “你说吧。” “荆棘女王号是你们家族的财产？”我拿出一根胡萝卜，一口咬下去。 嗯，不够脆，放久了水分流失太多。 “不，她是我母亲的遗物。”爱德华有些意外，他以为我还要说换人的事情。 “难怪，这不是一艘适合远航的船，它还是太小了。我还以为是家族不看好你，才给你准备的小船，现在看来情况更糟。” “是的，要不是母亲给我留下的她，我连独自参与探索新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嗯。既然这艘船是令尊的遗物，怎么会如此的……原始？” “原始？这可是最先进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船上一点魔法设施也没有？动力、导航、补给、战斗，全都是普通货色。你可是术士，不会这都挑不来吧？” “这不是我挑的，是跟三娘换的。” “咱们全部的赌金，就换来了这些，你确认你没有吃回扣？” “具体我不好说，但我能保证是等价交换。” “你的保证有什么用？” “那你想怎么解决呢？” “我要看看，我们到底运了什么货。” 魔术师的表情瞬间凝固。 “一些普通的货物，有什么好看的。” “我乐意，我吃饱了撑得。” “你不能看，那些东西见不得光。” “我知道，合法的你也不会找三娘给你弄。” “不是，那东西和磷骨火差不多。” “哦，这么个见不得光，我没黑暗视觉，是有点麻烦。 你自己说，还是让我猜？鬼火鱼可不常见啊。” “这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短不了，短了你又要猜。 这事儿得从二百多年前说起。当时权势最强盛的家族还不是奎泰克，而是黑荆花汉斯家族，他们最巅峰时期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皇室。 就在汉斯家族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的家主诞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并得到了大部分核心成员的支持。 他们试图造神。” “所以你运的是伪神的遗骸？” 船上不放魔法物品，说明货物会跟魔力产生反应，或是被魔力刺激，或是对魔力加以利用。然而魔术师之前在船上没少用魔法，他和我的空间装备也没出问题，说明人的存在可以干扰、阻断它对魔力作出反应。 不能见光，附近的魔法和魔法物品必须由人控制，又能吸引鬼火鱼，满足这些条件的除伪神遗骸之外，还有可能是星空访客的遗物、沉睡的亡灵大君等；如果鬼火鱼是意外，噬魔一族的生物就都有可能，其他符合的东西也很多，那就很难猜了，需要更多信息。 爱德华毫不掩饰他的讶异，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跟你聊天真没意思。 是的，他们造神计划因为没有被记载的原因失败了，诞生的东西根本算不上神明，只是畸形的怪物罢了，而且存活没多久就死亡。后来瀚海教会亲自出动，他们更没有机会再次尝试。 但是瀚海教会没有找到当初怪物留下的遗骸。汉斯家族虽然被覆灭，但仍然有幸存者将遗骸收敛，意图再现造神仪式。” “三娘跟你这么说的，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汉斯家族的后人？” “对的，你怎么猜到的？” 猜？跟出租屋里的情况差不多，你这种任务我没做过一千也有八百，流程早就滚瓜烂熟。 可惜了，因为拳赛的缘故，出租屋那里的奖励没有拿全，也没法选择霸占出租屋等更长远的解法，只能草草拿了点阅历和经验走人。 “经验而已。所以你现在在帮人干活？” “对的。帮她把遗骸运到宁水城，对我们好处大的很。”魔术师对我的回答一脸不信，但谁叫他打不过我，也只能接受我的说辞，“宁水城里有我们真正的物资补给，据说还有一门魔导火炮。” “好处？多新鲜啊，我净看见你花了钱帮她办事了，我们要是折路上了，她一分钱都不用出。 而且，你就没想过，所谓传承百年的遗骸，就是最近才出现的？” “不，不可能造假，我有方法验证真伪。” “谁说造假了，你没听说过，授人鱼不如授之以渔？” “我当然听说过，可那话和这有什么关系？ 等等，你是说，他们掌握了造神的仪式，并在暗中企图复现？” “那时候的瀚海教会可跟现在不同，那是个天使行于凡尘的年代，区区一个遗骸有什么找不出的？” “靠，那他们为什么要把遗骸送走？” “大概率是实验出了问题呗，造神没再现，再现了伪神的死亡，喜提一具新鲜的遗骸。 他们觉得遗骸销毁动静太大，得找个僻静的地方。” “那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在海上处理？” “你觉得他们没准备这么做？只是做不到罢了！ 要我说他们还是见识少，这东西处理起来并不困难，没动静的方法很多，随便挑一个就行；非得出海找无人的地方处理。 外海的一些地方可能是无人的，沿海这块比你想象的热闹的多。所以他们要先走宁水城，再转外海。 你以为风暴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 “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有八成可能，大概率就是瀚海教会，有神术的情况下，遥控一片海域不是问题。”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在瀚海教会里有人吗？” “我大哥的岳父是瀚海教会在这片区域的牧首。” “嚯，那被抓到就是必死无疑啊。 做好准备吧，我们要销毁证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