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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1 / 1)

街角有一名小贩看了韦若君一眼,转身跑进身后的巷子里,片刻后又提着裤腰带漫不经心地走出来。 这里是建章,不是死水一片的帝都,街上各色小贩、路人熙熙攘攘至晚方休,常有那图方便之人在阴暗僻静处小解,即使敏锐如田鹏也不会去注意这么一个看似平常的举动。 董全昌的队伍遵循寿王一贯政令,非急务在闹市之中不可扰民疾行,时间对有些人便变得绰绰有余。 “快让开!” 没走出多远,前方突然有一辆马车奔驰而来。 那马车歪歪斜斜,整个车驾都快挂到驾车之马的半边身子上,压得奔马更加惊恐,而那赶马之人除了死死抓住车辕不让自己掉下来,已完全失去对车辆的掌控力,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大声警告前方路人。 更糟的是,马车一侧的轮彀竟然跑着跑着逐渐从车轴上脱出,最终飞离马车,骨碌碌滚出老远,逼得路旁小贩纷纷闪避。 砰地一声,失去一只轮子的车身彻底倾斜,而那车夫也被这颠簸甩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车轴划过地面,迸出一溜火星。 明明道路宽敞,可那失控马车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偏往祝绝乘坐的马车撞过来,尽管赶马的士兵拼命拉偏缰绳,可他们已退至路边,避无可避。 “呀~~~喝!!”董全昌见此情景,不进反退,一个箭步冲上去,纵身拉住那奔马的嚼子,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另一边拉扯。他脸上手上青筋暴露,脚硬被那奔马在地上拖出一道深痕。 尽管董全昌竭尽所能,失控的马车尾巴还是在祝绝的车轴上重重一撞,车身立马倾斜,慌得几名士兵连忙在另一边合力推顶。 祝绝头在车角重重一磕,几乎被甩出车窗,他连忙伸脚抵住马车壁,身体却依然控制不住缓慢下滑。 “起!”几名士兵齐声大喝,用力一抬,马车摇晃了几下,终究还是落回原位。 片刻后。 “将军威武!” “多谢将军!” 惊魂方定的路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恭维之声。 董全昌倒也不拘谨,笑容满面地向四周拱手示意,显然极为受用。 马车中的祝绝长吁一口气,他刚才瞥见后方田鹏等人赶着一辆马车也向这边行来,一旦掉出去立马就会被看到。 一片融洽中,谁也没注意到,趴在地上尚未起身的那名马车夫,脸上有阴霾一闪而过。 “你没事吧?” 然而当董全昌蹲下身向车夫问候时,看到的却是一张感激涕零的脸。 此时人群中又有一名面相和蔼的胖妇人挤出来,她手里拎着一个竹提篮,仿佛是出来采买的。打量车夫一番后,妇人关切道:“小哥,从马车上摔下来,此事可大可小。我夫君医馆就在前面,不如我让夫君帮你检查一番。他素来为善,检查一下不会收你费用的。” “哎?也好啊。”董全昌把车夫拉起来,顺着妇人所指,果然看见侧后方有一间老旧小铺面,上面挂着平安医馆的招牌。 车夫揉着手臂尚未回答,一个愤怒的女声响起,杏姑从田鹏那辆马车上怒气冲冲走过来,“你这人怎么回事?若惊吓了世子妃,该当何罪?世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你!” 车夫吓得不敢说话,一脸诚惶诚恐,眼睛向董全昌露出求救之意。 “杏姑,我又没事。”韦若君也袅袅娜娜走下车,声音轻轻柔柔却让车里的祝绝听得清清楚楚,“世子对我情深意重,他在天有灵,定不会让我孤身一人,他会跟在我左右保护,不让人伤到我的。” 祝绝闻言,眉头一动,他总觉得韦若君似乎话里有话。 透过车门缝看出去,只见韦若君微微侧脸,手抚着鬓边碎发,刚好挡住田鹏视线,同时似有若无地往祝绝这辆马车看了一眼。 仿若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灵光乍现,祝绝大惊失色。 糟了,韦若君这在提醒他,真的李鸿见心爱之人在此,怎会无动于衷?!祝绝刚才一心想避开田鹏,却犯了个致命错误。 所以韦若君不是无心出现在此,她就是故意来这里接应祝绝的! 刚在裁缝铺门口错过时机,尚能解释韦若君当时身处店内不曾看清,而此时杏姑已叫破韦若君在此之事,再不出去就等同假冒。 祝绝连忙砰地一声撞出马车,摔倒在车辕上却毫不在意,只一双眼深情款款地注视韦若君,“君妹,我没死,我回来了!” “啊!”韦若君还没反应,路人们却同声惊呼。 建章不认识李鸿者不多,他们一眼就认出马车上的人是他们的三绝世子。 韦若君十分自然地浑身一抖,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缓步上前,轻轻抚摸祝绝脸庞,未语珠泪先流。片刻后,她抱住祝绝的脖颈,痛哭失声。 祝绝也泪流满面,倒不是他演技卓越,是韦若君那副楚楚可怜之态太过煽情,连明知是假的他都受到感染,戏自然足。 此女当真厉害,难怪能把李鸿骗的团团转。 田鹏注视着抱头痛哭的两人,眼中满是不信任,但这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他无法追问。 此时不合时宜的恐怕只有董全昌了,他瞪眼看两人悲情半晌,吃吃问道:“世子妃,我想问问,他真是世子,不是冒充的吗?” “啊?”韦若君放开祝绝,以手掩口,好似十分吃惊,继而又仔细观察一番,“这明明一模一样,如何能是冒充的?” “这,王爷说最近有人冒充世子。”董全昌倒是实在。 “侧妃,我有一计可测真假。”半天没说话的杏姑突然插言。 “如何?”韦若君问。 “这……”平素严肃的杏姑居然红了脸,小声道,“侧妃与世子朝夕相处,有些体己话想必只有您二位知晓。” 说是小声,其实田鹏、董全昌和周围一众士兵都听了个真切。 众人纷纷移目假装自己没听到一样,连田鹏也不例外。 韦若君闻言星眸含涩,状似娇羞,但思索片刻后向田鹏一干人道:“你们避开些,我与他说说话。” “韦侧妃,这不妥吧。”田鹏的怀疑快从眼里溢出来。他双手紧握成拳,若非韦若君和众路人在此,他早就捉拿祝绝了。 “他不是被绑着嘛,还能对我不利不成,这些话,不能让旁人听的。” 涉及闺中隐私,田鹏也不好再强项,只得退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韦若君与祝绝互相耳语。 祝绝倒还好,韦若君却说着说着越来越羞涩,连带耳朵根都红透了。 片刻后,韦若君走过来,一脸的幸福娇羞,“我,验证过了,正是世子。” “真,真是世子?”董全昌若遭雷击,猛一拍大腿,然后哭天抹泪地小步上前,一边给祝绝松绑一边叨叨,“世子,末将真的只是奉命行,唉?绳子怎么松成这样,啊,不是,末将真的是无心之失啊。” 田鹏眼中满腔怀疑此时变成震惊,目光在韦若君与祝绝之间来回游走,仿佛心灵遭遇重击。 站得较近的路人们则交头接耳,把刚听到的消息口口相传,由近至远,逐渐整条街都知道了世子未死的消息,一片欢腾。 祝绝却仿佛与这庆祝格格不入,被解除绑缚后,他揉了揉胳膊上的红痕,脸色冰冷地斜睨还在打躬作揖的董全昌。 “世子,算了吧,不知者不罪,我们先回王府,妾身有喜事告诉世子。”韦若君拉着祝绝的手,软语劝慰。 刚才耳语之时,韦若君已把下面的布置悄悄简略相告。 故祝绝转了转眼珠,依然绷着脸,冷笑一声,“小王无官职在身,自罚不得蕫将军,我们还是见过父王或刺史大人再定夺吧。” “世子,别理他了,我刚才被惊马吓到,便有些……”韦若君话音突止,颦眉蹙额,扶着肚子,仿佛不太舒服。 “君妹,你怎么了?”祝绝立马配合上一脸焦虑。 “哎呀!世子妃您流血了,听闻世子妃有孕在身,可是真的?若是真的,这怕是小产之兆啊!”刚才那名胖妇人惊叫。 众人低头看去,果见韦若君裙下一滩血在缓缓洇开。 韦若君点点头,嘤咛一声,虚弱地栽在祝绝怀中。 杏姑此时又拉住那名马夫,怒斥道:“好啊,世子妃和小世子若有什么不测,就是你害的,你别想跑,跟我去见王爷。” 祝绝真的懵了。刚才韦若君只说让他想法留下董全昌,假借她身体不适去平安医馆,但却未提什么有孕之事。而看周围人的反应,仿佛此事早已众所周知。 田鹏对这个让祝绝炸裂的消息亦未置一词,反而十分焦急地敦促道,“世子,侧妃已有三月身孕,正是危险之时,那边既有一家医馆,还是快送侧妃就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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