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儿，姐姐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作弄于我……” 沈娇娇低垂着脑袋，跪坐在地上，身上一片狼藉，连白皙面容上都沾了点心碎屑。 既狼狈，又可怜。 她一字一句地哭诉着，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最该安慰她的人，此刻正抱着始作俑者，小心翼翼地检查那只受了伤的手。 没有孟夫人的命令，站在四周的仆人也不敢动。 受邀而来的宾客面面相觑，而后怜悯低头，看着如小兽般哭泣的沈娇娇，没人敢率先开口。 等了片刻，没能等到孟绾的解释，沈娇娇缓缓抬起头，双眸含泪，看了过去。 孟绾被问得哑口无言，怔怔看着沈娇娇的肩膀与脖颈，嘴里不停喃喃。 “怎么会没有……不应该啊……” 声音很小，只有孟夫人能听见。 沈娇娇要她解释，她解释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总不能跟众人说——沈娇娇昨晚跟人私通了，她这样做是为了寻找沈娇娇私通的证据，可惜没能找着。 孟夫人听见孟绾的呢喃，眉头紧皱，回忆起今早孟绾就三番四次要掀开沈娇娇的衣服。 孟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爱女。 难不成里头真有孟绾的手笔？！ 不然她为什么要一直揪着这个事情不放？ “咳咳，这个事情……”上首传来蒋夫人的咳嗽声，听起来像是要给二女主持公道。 孟夫人心下一惊，迅速回过神来，张嘴就要替孟绾打掩护。 “绾儿哪里是这个意思？娇娇你别多想。”孟夫人一边说，一边瞪着沈娇娇。 眼神之凌厉，大有沈娇娇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就要沈娇娇好看的意思。 收到义母递来的眼神，沈娇娇呼吸一滞，眼底泪水簌簌落下。 义母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孟绾？ “绾儿也是担心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家妹妹呢？” 孟夫人自有一套歪曲事实的话术，很快就将事情给说通顺了。 “绾儿不小心踢到门槛，撞到你身上，她心里焦急啊，想拉你起来，又拉不动，还被你推了一把，你没见妹妹手上的伤又流血了吗？ “义母不是不担心你，只是绾儿的伤更重要啊，更何况这个伤也是因你而起的…… “再说了，绾儿刚刚不是还让我先去看你吗？你妹妹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也没有作弄你，你不要多心了。” 一番话下来，直接将沈娇娇打成了罪人。 孟夫人第一时间去看孟绾，是因为孟绾手上有伤。 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是她沈娇娇导致的。 至于孟绾脱口而出的‘身上的痕迹’之类的话，孟夫人直接忽略过去了，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 反正众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是非曲直还不是由着她们说？ 时至今日沈娇娇才知晓，孟绾倒打一耙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她从未想过，义母会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给她难堪。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 义母这一番话，说轻了是女儿家闹矛盾，说重了是她沈娇娇容不得妹妹！ 有心人还可能会将二女共嫁一夫的事情联想起来，认为是她心思狭隘，容不下夫君的贵妾。 义母怎么能为了孟绾，直接给她扣一个善妒的帽子？ 沈娇娇深吸一口气。 饶是自己再软弱可欺，今日也不可能退让半步！ “义母，这些事情分明都是妹妹的错，为什么您只指责我一人？”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向孟夫人。 说话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那张绝美的脸上，挂着凄婉而又难堪的笑，让众人见了都忍不住替她心酸，愈发可怜她的处境。 孟夫人神色一紧，没料到沈娇娇这次居然没有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而是声泪俱下地反问回来。 一时间，孟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有些下不来台。 再争执下去，只会将今早的事情也抖落出来，外头再这么一传，孟绾嫉恨义姐的名声可就传出去了。 说不准还会有好事的人，将半年前那场婚事给翻出来编排…… 孟夫人咬紧后槽牙，挤出一抹笑，“义母没有指责你，这事绾儿确实有错，只是你也不该……” 沈娇娇截过孟夫人的话头，往下说。 “不该当众说出来，家事自然是要关上门自家解决的，娇娇懂。” 说完，她抽了抽鼻子，朝孟夫人的方向行了一礼。 “娇娇身上脏污，仪容有损，先行告退。等娇娇回明珠院换一身衣裳，再来陪义母说话。” 这时，蒋夫人突然站了起来，朝沈娇娇走去，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娇娇，伯母陪你一块去吧？” 沈娇娇摇摇头，“娇娇谢过伯母的好意，我的丫鬟就在外头候着，不劳伯母费心了。” “哎呀，你这孩子！”蒋夫人不嫌她脏，直接伸手扶住她，然后扭头看向孟夫人，笑着说道：“孟夫人，你看顾好你家老幺，我将娇娇送回去。都是两个好孩子，可不能冷落了。” 这句话无疑是给这场变故下了定语。 两人都是好孩子，都没有错，不用再争执了。 孟夫人听她这么讲，心里高兴极了。 只要蒋夫人也认定是一场意外，外头就翻不起什么水花来。 “哎哎，去吧去吧，帮我好生哄一哄我家娇娇。”孟夫人摆摆手，让蒋夫人随意。 蒋夫人低头看向沈娇娇，“你看，你义母也让我跟着，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沈娇娇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推拒。 “嗐，她呀，自小就被我们宠坏了，老想着独占我的宠爱。她也不想想，妹妹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才刚回来，我自然是要偏着妹妹些的……” 孟夫人那些荒唐话渐渐被抛到后头。 沈娇娇刚出正厅，外头的可莹就迎了上来。 见到她满身狼藉，可莹吓了一大跳，慌忙跑过来扶住她的另一侧。 等出了主院，可莹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快扶我回明珠院沐浴。” 她不愿多说，轻轻摇了摇头。 蒋夫人心疼地看着沈娇娇，“你这妮子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这样心大？那母女俩分明是拿你……” 沈娇娇轻咳一声，抬眸看向蒋夫人。 “蒋夫人，我是孟府的养女。” 言外之意是，不要再说孟夫人和孟绾的坏话了，她不愿意听。 蒋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沈娇娇不知道的是，此时孟珲正坐在不远处的六角亭内，遥遥望着她。 一直到她被搀扶着走进明珠院的院门，那道凌厉的视线才收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