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收拾完洗衣房之后，径直去了厨房。不知怎的，从堂屋里出来，张妈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叹气道，“就算这家人全都是混蛋，至少老爷和奶奶还是明事理的。”厨娘正在煲汤，见张妈进来，立刻打招呼。“张妈，今天这么闲，不用做事吗？当心少奶奶看见你乱跑，你就该挨骂了。”张妈笑道，“你以为我闲着呢，我是来端粥的。”厨娘皱眉，“这端粥不都是丫鬟的活吗？啥时候让老妈子端粥了呢？”“奶奶叫我来端的。”厨娘正往灶台里加柴禾，头也不回地道，“嗯，锅里有莲子粥，你自己盛吧。”“成，忙你的，我自己来盛。”厨娘用火钳把烧成灰的木柴夹出来，不慎烫了手，立刻疼得把手抽回来，照着烫红的手腕啐了口唾沫。“哟，烫死我了。”“你怎么不小心点。”“没办法，每天待在厨房里，被烫也是难免的。对了，张妈，今天咋没看见小翠呢？这劈柴快没了，我还等她劈柴呢，要不今晚都没得用了。”“小翠病了，没法劈柴了。你找力气大的男仆去劈吧。”“哟，病了呀，可是少奶奶交代，今后这劈劈柴的活，都让小翠一人来做。”“哼，现在小翠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怎么劈柴啊？”“嗯，我一会儿去找少奶奶，看她怎么安排。对了，小翠怎么不好了？昨天不还活蹦乱跳的吗？对了，今早我好像还看见她了，不是好好的吗？”这厨娘见天待在厨房里，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自然是不知道。张妈叹气，“嗨，刚才忽然病倒了呗。”张妈盛了一碗粥，在灶台上翻来找去。厨娘皱眉，“张妈，你找什么呢？”“红糖呢？红糖在哪里？”“你这给谁端粥呢？还要红糖？”“给小翠。”“小翠？”“是啊，是小翠。”厨娘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一个梨。“张妈，你发烧烧糊涂了吧？小翠一个下人，还能喝莲子粥吗？你这要是唐少奶奶知道了，那还了得？莲子粥可是主人们喝的。”张妈笑道，“是奶奶让我端粥给小翠的。”“哦，原来是奶奶的意思啊。”“是啊，你以为是我的意思吗？快，红糖呢？你搁在哪里了？赶紧把红糖给我。”“红糖不就在灶台上的那个白色陶瓷罐子里吗？”“哦，我看见了。多谢。”张妈舀了一勺红糖，放在粥里。“嗯，好了，我该走了，你待着吧。留神看着火，别再烫了手。”厨娘笑道，“我被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事的，我都烫习惯了。”张妈端着一碗粥，笑吟吟地朝着仆人房走去了。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房里传来争吵声和哭声。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张妈竖着耳朵一听，不由地呆住。“妈呀，是少奶奶的声音啊。小翠在哭啊。小翠不会是又在挨打吧？”张妈赶紧推门进去，正好看见肥婆扯着小翠的头发往门外拖。“少奶奶，快放手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小翠身子虚弱，你这样拖她，她哪里吃的消啊。”肥婆看见张妈回来，立刻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哟喂，张妈回来了，还端着主人喝的莲子粥，张妈，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粥是你们下人喝的吗？居然也敢端来给小翠喝？”张妈道，“少奶奶，这粥是奶奶让我端给小翠喝的，不是我擅自端来的。”肥婆听了，大吃一惊，“啧啧啧，我说张妈怎么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有后台的，果然是有奶奶撑腰，什么事都敢做啊。我这个少奶奶在你眼里，根本狗屁不是啊。”“少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承认我在府里待得时间长，老爷和奶奶比较信任我，谈不上撑腰后台啥的。”张妈把粥放在桌上，扶起瘫在地上的小翠。“来，小翠，这粥还热着呢，赶紧喝了，祛祛胃里的寒气。”小翠看了眼满脸怒气的肥婆，使劲摇头，“张妈，这粥我不能喝啊。”“小翠，你这孩子，粥是奶奶让你喝的，你怕什么？喝呀。”张妈舀了一勺粥，递到小翠嘴边。“来，喝呀。”小翠看着肥婆，不敢张嘴。肥婆冷哼一声，“小翠，看来，奶奶对你是青眼有加啊，都赏你喝莲子粥了，保不齐下一步，就是让少爷把你扶为妾室。”小翠哭道，“少奶奶，哪来的那些没影的事，少爷都说了不会娶我，你就别再误会我了。”肥婆笑道，“少爷是个孝子，只要奶奶点头，少爷哪敢忤逆，我要是你，就先把奶奶搞定，只要奶奶让少爷娶你，少爷不会不从的。看来你想为人妾的梦还没彻底破灭，至少奶奶不讨厌你。从这碗粥，就看得出。”小翠哭道，“少奶奶，小翠知道自己福薄命浅，配不上少爷，小翠就是个受苦的命。”张妈劝道，“小翠啊，别说了，赶紧喝粥吧。这粥可是奶奶赏给你的，你要是不喝，奶奶会生气的。来，赶紧喝了吧。”小翠含泪点头，张开了嘴巴。张妈一勺粥递过来，眼见着那勺粥就要到小翠的嘴里。肥婆怒不可遏，伸手一把抢过那碗粥，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碗摔得粉碎，碗里的粥流得满地都是。张妈和小翠全都惊呆了。张妈道，“少奶奶，你疯了吗？好好的一碗粥，你给摔了。”肥婆怒道，“我叫她喝！我要叫她没得喝！她明明是个下人，哪有资格喝主人的粥？”小翠感到万分委屈，抱着张妈，哇地哭声来。看见小翠哭成泪人，肥婆更加得意。“小翠，不是我说你，你说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勾引少爷，现在还喝主人喝的粥，你说你有资格这么做吗？人呐，还是要安于自己的身份，知道点深浅，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小翠，你就是不明白这一点。你记住，你只是府里丫鬟，府里的下人，你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