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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易公子之死(1 / 1)

易潇为明珠儿简单伪装打扮了一下,两个人做了些容貌上的装饰,把明珠儿长发收拢而起,身上套上一袭宽大的黑袍。“大哥哥,我们要去哪儿。”明珠儿抿着嘴唇,看着易潇为自己整理妆容。易潇在来的路上便思考了这个问题。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北上。北方犬阳关人烟稀少,接近北原之处地广人稀,若是能一路避绕洛阳,再北上入北关,便如同鱼入大海,即便是森罗道也很难寻觅到自己。还有一种选择,便是径直向东,当年苏大丹圣在八大国战乱期间,便隐匿在东关山处,自己种了一处药园,与世相隔,同样可以掩人耳目。李长歌答应送自己离开风庭一百里。风雪银城大弟子说那位女阎王追不上,那位森罗道的大殿下,便再是修为通天,也一定追不上。可若是过了一百里。易潇深呼吸一口气。他要面临的,不仅仅是那位女阎王。魏皇黑甲的清剿,森罗道追杀,黑袖的刺杀。齐梁天阙那辆暗藏祸心的金楠木马车。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各大势力。“要去哪?”明珠儿看到易潇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在小殿下眼前挥了挥纤白柔弱的小手,打断了易潇的思绪。“去北原。”易潇深呼吸一口气,道:“龙脊大雪山。”能逃到龙脊大雪山吗?小殿下苦笑一声,揉了揉满脸茫然的小妮子,蹲下身子,轻声问道:“那道剑意,还在吗?”明珠儿点了点头。她细声细语开口说道:“大哥哥,有危险不用怕的。师父给了明珠儿很多丹药,很多很多。”易潇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了笑没有说话。是时候出发了。夜色正深,接近子时。两道黑衣身影从天香赌坊偷偷摸摸溜了出来。一路上易潇甚至能感觉到明珠儿的小手上渗出了冷汗,紧紧攥着自己不肯松。风波庄一里处的暗巷。那辆马车似乎已经等待有些时候了。这辆昏暗中的马车极为隐蔽,驾车的马夫是个白衣年轻人,极为高大的黑马低下头颅在马夫身边不敢出声。李长歌面上带着浅淡笑意,挥手示意易潇和明珠儿上车。车厢内那位龙雀郡主安安静静端坐,膝上横着漆虞剑鞘。易潇和明珠儿坐上了马车。魏灵衫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黑衣人坐上马车,反倒是不急不缓开口道:“离子时还有五分钟。等五分钟。”易潇皱了皱眉。“一定要等到子时整吗?”易潇有些不理解,但魏灵衫似乎并不想解释太多,她缓缓闭上了眼,淡淡道:“等五分钟再走。”五分钟过得极慢。子时整。李长歌驱车而行,那匹黑马沉默抬起高昂的头颅,轻声踏在风庭城青石板上。马车车厢内。明珠儿突然感觉到易潇握着自己的手颤抖了一下。小殿下抬起头,盯住白衣魏灵衫,一字一句开口。“是老段的主意?”那只龙雀微微蹙眉,嗯了一声。“他疯了!不要命了?”易潇尽量压低声音,额头有青筋毕露,道:“你有洛阳心开路,无须他去诱敌!”魏灵衫睁开狭长的凤眸,目光停留在明珠儿身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杀你?”魏灵衫轻声开口:“魏皇要杀那位易公子,天下何人不想着为魏皇献一份力?我的确有洛阳心,能送你离开风庭城而无恙。但这辆马车能行多远?即便是师兄也只能保你一百里。西王叛乱之后,北魏朝野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清洗,缺少大量新鲜血液,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踏着尸骨上位。”“你以为,他们在乎的是那一万两悬赏黄金?”龙雀郡主轻声开口:“他们要你死,你这个易公子,今日便一定要死。”易潇怔怔攥拳。他的声音苦涩无比,道:“我......”明珠儿看着小殿下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最终紧紧闭上眼睛,额头上青筋不消。魏灵衫没有叹息,反而是柔声道:“送你一百里已经是师兄的极限。出了这一百里,便是要靠你自己,越北越偏,越偏越难寻。”易潇没有说话。他有些失神,很想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但是他不能。他只能怔怔咬着牙关。......人一生中能有几次疯狂的机会?段明胜驱驾着一辆马车疯狂在北魏风庭城风沙之中奔驰。那辆表面上行金楠木生意的马车,一但离开风庭城,便意味着齐梁那位尊贵无比的小皇子殿下开始逃往齐梁。风庭城黑夜之中,风沙南下,老段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身躯上有十六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在大开大合的驱驾之术下,伤疤不断崩裂,有血渗出。这个男人带着一袭笠帽,疯狂向着南方前进。黑夜风沙太大,看不清他的眸子里究竟是怎样的癫狂。那匹马长啸,暴怒嘶吼,脚踏黄沙,背后沉重的车厢似乎都要脱节。他要甩开后面的追兵。笠帽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他不敢回头。那辆马车被他开了出来,自那一刻起,他便没有了回头的机会。这是一记绝命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要拖到那辆马车行到北方,以那位银城大弟子的实力,足以夜行百里,这些追袭自己出城南下的人便再无机会奔袭北上。老段咬紧牙关,嘴唇上带出斑斑血迹。风沙骤起!黑夜之中一根弩箭的破空声音倏忽而来,银色弩箭在黑夜之中闪过一缕凄寒光芒。老段眸子猛然一亮,手中长剑劈斩而下,将那根弩箭一斩而断。漫天风沙暴起。数道银白弩箭划过令人心寒的幽光!那匹马高高跃起,弩箭钉在沉重车厢之上,居然只是没入箭尖,不能穿插而过。几道黑影沉默跟在马车后数十丈的范围,弩箭射穿风沙,身形迅速贴上。“就凭几个黑袖的喽啰也想追上老子?”老段狠狠啐了一口,在风沙中吐出一口浓痰,眯着眼回首,看见风沙之中若有若无的几道黑影。自己座驾的这匹马性子极烈,生性通灵,仅仅凭借这几个不入流的杀手,即便是追到天明也追不上。老段压低笠帽继续驾车。弩箭穿空的声音不断传来。车厢上密密麻麻钉了数十根弩箭。那几道黑衣身影沉默尾随着老段的马车,即便是那匹烈马竭尽全力,也无法甩开他们如蛆附骨般的追击。他沉默着等待。等待着真正能够致命的那些人降临。突然那个笠帽下的眼眸里爆发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精光!“来了!”老段高喝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气血提升到巅峰,腰间长剑出鞘,划破黑夜!黄沙地中掠过一道白衣身影,那道身影身法极其诡异,犹如白鹭振翅一般,衣袂斩开黄沙,手中长剑剑光如虹!两道剑光对斩!老段狂吼一声,整个人眼睛通红,身体不受控制被砸飞出去,倒跌在黄沙之中,断剑脱手而出,接着插在自己手边。那道白衣身影飘忽落定,面容平静。倒在黄沙地上的老段咳出一口鲜血,笑了笑,看着那道被誉为北魏四剑子之一的白鹭剑沐凤白。沐凤白眯起眼,蹙着眉打量了一下车厢。接着抬手一剑,剑光爆裂而出,那匹烈马嘶吼声音之中被斩去两只前足,高昂的头颅喷着鼻息重重跌倒在地。老段拄着断剑慢慢站了起来。这个男人浑身沾染血迹。方才一剑对轰之下,十六道伤疤一齐撕裂,痛彻心扉。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沐凤白,你果然来了。”老段浑身都在颤抖。他对那道白衣不染尘的身影露齿一笑:“你就这么想要公子死?”沐凤白没有回答,他静静望着那个沉重却又寂静的车厢,自嘲笑了笑,道:“追了你这么久,不曾想居然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这个男人丢去那柄因为对轰而弯曲不成模样的普通长剑。沐凤白认真开口道:“他毁了我一柄白鹭。所以我一定要杀他。”老段点了点头:“江湖的剑,宁折不屈。你杀他无可厚非。”“他现在在哪。”沐凤白淡淡开口,道:“我现在已经追不上他了。但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不死。”老段看着黄沙外一圈又一圈黑影围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要杀小殿下的人?”老段低声咳嗽两声,身躯有些微颤。一圈又一圈。除却沉默行走在黄沙之中的黑袖杀手。还有一营约莫四百人的黑甲轻骑兵。老段咧嘴笑了笑。他摘下笠帽,抬起头对沐凤白开口:“你放了我,这些人会放了我吗?”沐凤白微笑道:“只需要我一句话,他们便会放了你。”老段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接着他又带上了笠帽,低下了头,沉声开口道:“我有两个要求。”沐凤白的白衣在黑夜中的大风里疯狂摆动。这位北魏剑子的脾气极好,涵养极佳,他静静等着老段说话。老段看着白衣在黄沙之中飘摇,他淡淡开口道。“首先,把这些令人作呕的黑袖老鼠都尽皆杀了。”沐凤白眯起眼。白衣人缓缓举起一只手。那几道蛰伏在黄沙地中的黑衣身影悚然而惊,接着身躯便被轻骑兵长枪挑穿。高高悬挂在风庭黄沙里。月光惨淡。血气扑鼻。老段面色有些沉重,他不由感慨道:“这便是西关的十六字营?果然是一国重器,能堪重用。”接着他看着那个面容平静的白衣男人。北魏四剑子在江湖上是极为天才的人物。但国师大人曾言,最多不过十年之内,已经名动江湖的北魏四剑子都会拜入北魏曹之轩朝野之下,成为新一任叱咤风云的沙场万人敌。这位白衣白鹭剑子,能够一挥臂驱使一营黑甲,便已经掌握到了北魏军权。沐凤白看着那个笠帽染血的男人,开口道:“第二个要求。”老段看着那几道被挑在枪尖,高悬大月之下的染血尸体,极为满意的笑了笑。他向那道白衣人招了招手。“你凑近一点。”老段咧嘴笑了笑,染血的身躯靠着那柄断剑支持,摇摇欲坠。沐凤白不为所动。老段无奈摇了摇头,戏谑道:“你不敢靠近我?堂堂北魏四剑子,居然不敢靠近一个已经残废的废人?”沐凤白看着那截泛着黑铁光彩的沉重车厢,然后挥了挥手。黑甲后退十丈,整齐无比空出一块巨大的场地。然后沐凤白笑了笑,走了过去。“再近一点。”老段拄着断剑,有些喘气。他凑到沐凤白耳边。“我还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下地狱?”沐凤白瞳孔微微收缩。老段瞬间怒吼一声,手中断剑猛然斩出!接着那道白衣极为迅猛的抬起一只手,两指捻剑,刹那断剑再断一截,一手拍击剑身,另外一只手捻住那截断剑抵入笠帽男人胸口。心脉寸断。那道白衣脸上溅了一道鲜血。沐凤白平静无比地看着笠帽男人。老段也平静无比地看着这个白衣人。他咧嘴笑了笑。然后重重倒在地上。血泊猩红,不断渗透黄沙。沐凤白摇了摇头。“最后的杀手锏,只不过是一截断剑而已。”沐凤白风轻云淡地丢去一截断剑,看着那个倒地不起的男人,轻声叹息道:“我还以为是那个车厢。”齐梁国师源天罡善写符箓,兵场之上的起爆符更是极为罕见,受到刺激便会触发,爆炸力极为可怕,能伤到元力四品修行者,若是数量达到上千张,甚至可以威胁到八品级别的修行者。只可惜九品强者元力出窍,即便是再多的起爆符也无法伤其分毫。沐凤白缓缓转身,准备离开。接着他冷漠扫了一眼在黄沙中染血飞出的笠帽。那里粘着一张泛黄的符箓。沐凤白微微皱眉。他的身子微微一顿,接着面色一滞。脚底下的黄沙露出一张泛黄的起爆符。黄沙飞扬。沐凤白面色大变。那个车厢内被大风吹起车帘,无数道泛黄符箓飘摇而起。老段倒在地上,神智已经模糊不清。他轻轻叩指,捏住黄沙地下的一张符箓。他在风庭城外的这处黄沙地蹲了七天。整整七天。埋了多少张起爆符。“数不清了......”这个男人牙齿都混杂血迹,口齿不清笑了笑。“反正这辈子,值了。”那双颤抖的手握紧那张起爆符。笠帽在空中微微颤抖。......“轰!”“轰轰轰!!”漫天黄沙飞舞,混杂着被炸裂的铁骑与血块。风庭城南方风沙大作,血腥气息冲天三百里。这场巨大的爆炸余波甚至席卷绵连了数里地,波及到风庭城门下。刚要离开城门北上的那辆马车微微一顿。魏灵衫睁开双眼,看着坐在对面的黑衣少年。那声巨大的轰鸣宛若天怒。易潇整个人的精气神被那声轰鸣带走。他轻轻呢喃道。“老段。”那个男人已经埋在了漫天黄沙里。永世隔绝。北魏龙雀被那声轰鸣摄住了心神。过了许久。魏灵衫轻声开口。五个字:“可歌。不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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