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周獨|夫,也不是蘇離,現在才能勉強看到王破的後背,哪裡稱得上無敵。
那夜他能夠闖進那座庭院,殺得周通魂魄俱散,是佔了出其不意的便意,今天自然沒辦法這般簡單。
他知道今天肯定會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這纔是題中應有之意。
他終究太年輕,修道不足三年,世間有不少強者,可以憑着境界實力,強行碾壓他,讓他的眼光與劍道層次無法發揮出來。
比如不再輕敵、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發生的周通。
比如逍遙榜前面的那些強大的男人。
比如這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德。
逍遙榜第五,妖族中生代第一強者,小德。
看着他從雪中走來,小德的眼中隱現一分敬意,不似寒山初遇時那般輕慢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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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會好好送你上路。”
陳長生知道天書陵之變時,小德與肖張,在皇宮一役裡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對小德會應朝廷之請出手對付自己,他不應該感到意外,但他這時候確實有些意外。白帝城的使團,現在還在京都裡,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小德都不會出手,除非……
他忽然覺得風雪裡的寒冷越來越真切。
街上到此時依然沒有聲音響起,刀聲或者戰鬥聲,王破還沒有出刀。
風雪裡出現了無數人影,都是些高手,相信還有更多刺客與殺手隱藏在暗處。
陳長生看着近在眼前的庭院,沉默了。
因爲他明白了。
庭院如此近,今天卻不見得能夠進。
這時候,他只能看到庭院裡的一些畫面,比如那道如白線的牆頭,以及探出牆頭的那棵海棠樹。
海棠樹早已落完了葉,光禿禿的樹枝上承着雪,看着很是凋蔽淒冷。
一片死寂。
……
……
當薛家二爺無聲而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滑稽。
而在他的對手看來,這時候的他的臉,其實非常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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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薛家二爺斂了笑容,沒有表情的時候,最是陰冷,就像一個死人。
王破看着這張多年不見、卻很難忘記的英俊的、滑稽的、恐怖的、陰冷的、醜陋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當年在汶水城做帳房先生的時候,他時常會生出這種渴望,只不過因爲那四個字,他一直忍着。
恩重如山,確實就是四個字。
汶水唐家,對他恩重如山。
當這座山迎面倒下來的時候,你能做些什麼?
王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的刀是直的,對世界的看法也是直的。
有仇必雪,有恩必報,這麼簡單的事情,哪裡需要去想。
直到今天,聽到薛家二爺說出那句話。
——你不準出刀。
他的眉耷拉了下來,顯得很是愁苦,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薛家二爺明白他的意思,說道:“當然是老爺子的意思。”
王破看着他,沒有說話。
薛家二爺微嘲說道:“如果是我的意思,我怎麼會攔你的刀?我會特別高興地看着你死在鐵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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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破想了想,說道:“不錯。”
薛家二爺說道:“但老爺子他像喜歡孫子一樣喜歡你,他不想你死,纔會讓我來說這句話。”
王破再次沉默。
“剛纔你肯定覺得我們唐家準備挾恩圖報,很是不恥。”薛家二爺盯着他的眼睛,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說道:“現在發現,唐家其實是想保你的命,你沒辦法瞧不起我們這些商人,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王破靜靜看着他,說道:“既然你想我死,那麼可以當作今天你沒有說這句話。”
“雖然我想你死,但我也不想你就這麼死,死的毫無價值。”
薛家二爺看着他微諷說道:“我不管老爺子怎麼想,我只知道,我唐家爲了你曾經付出過很多代價,你就是我唐家的一件貨物,是我唐家投資的一門生意,你就算要死,也要替我唐家掙足夠的銀錢回來,怎麼能因爲這麼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
哪有什麼英雄好漢,正道滄桑。
真是莫名其妙。
你要死,就該死的有價值,怎麼能和那個小孩子去胡鬧?
那麼,什麼是有價值的呢?
王破明白了。
教宗的位置,便是世間最有價值的事物。
兜兜轉轉,絲絲點點,到頭來,原來還是這件事情。
京都初雪的這一天,在很多人看來,是他和陳長生殺死周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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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有些人看來,卻是陳長生去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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