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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兵馬司衚衕裡一片寂靜,院中那兩株海棠樹早已落盡了花,但這兩天承了些雪,於是彷彿花海重現。
周通站在海棠樹下,看着跪在身前稟報的下屬,有些厭憎說道:“這種小事也需要專門來說一聲?”
下屬們很不解,心想徐有容與陳長生這一戰,毫無疑問是今年最後的一件大事,爲何大人如此漠不關心?
“既然不會分出生死,那麼便是小事。”
周通和唐三十六有着完全一樣的看法,說完這句話後,便轉身進了房間,再也不理會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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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一戰,周通不關注,還有很多人非常關注。
在城北某處清幽的雪湖畔,天海承武臨欄看雪,不知爲何忽然想起了澄湖樓外的那片湖,心情變得有些糟糕。
這些天他對徐世績說話的時候,要比以往客氣些,因爲徐有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更早成爲了聖女。
但因爲這時候心情有些糟糕,或者也是有些緊張,他對徐世績的態度又回到了從前,甚至更加強硬和直接。
“你想靠上離宮,也得看對方願不願意讓你靠,教宗強行解除婚約,神將府再次被世人嘲笑一番,對你有什麼好處?”
天海承武說道:“既然這一場終究是要打的,何必事先做那些無用功?”
徐世績沉默不語,面無表情,實際上心情已經是惱火到了極點。
天海承武微微一笑說道:“今天就看有容如何替你這個父親出氣吧。”
……
……
國教學院的人數不是太多,全部加在一起也就是百餘人。
但是當這麼多人在大街上一起行走的時候,氣勢便有些驚人,尤其是當後方,還有數千京都民衆跟着一起行走的時候,聲勢更是浩大,看着有些震撼。
過了回龍觀不遠,便到了洛水,或者又叫洛渠,前方不遠處已經能夠看到那座著名的橋。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過去,除了陳長生,唐三十六和隨行的學生們都被攔在了八柳街口。
從八柳街到四方街,奈何橋周邊約數裡方圓,都已經被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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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進入,觀戰的民衆們便只能在洛水兩岸站着,此時已經到了很多人,沿着兩岸的樹堤黑壓壓地排得極遠,竟似乎看不到盡頭。
<>人們都在討論即將開始的這場對戰,分析着誰更強,誰會獲勝。
和去年此時完全不同,現在的陳長生早已不是當初,青藤宴上與苟寒食語劍相戰,大朝試上不可思議地拿到首榜首名,在天書陵裡引來星光落京都,被很多人拿來與當年的王之策相提並論,更不要說後來周園裡的事情,還有南歸路上發生的那些戰鬥,只說從初夏到現在,國教學院迎來了無數場挑戰,陳長生無一場敗績,更令人震驚的是,他連續勝了六名聚星初境的修道高手,至此人們才終於發現,原來看似不可思議的越境勝,對他來說並不是意外,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從開始的瞠目結舌到現在的理所當然,甚至有些麻木,陳長生已經給了這個世界太多震驚。
這場對戰的另一方則更不用說,徐有容本來就是特殊的,擁有真鳳血脈的她和秋山君一樣,從修道之始,便已經超出了普通人能夠想象的範疇,而且也在事實上超出了同齡人的範圍,她不需要參加大朝試,她隨時都有資格進天書陵,事實上從十歲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研讀天書。直至今日,沒有人知道她有沒有與聚星初境的修道高手戰鬥過人,但包括陳長生在內的很多人,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絕對能夠輕鬆地做到這件在傳統概念裡極難做到的事情。
如果說陳長生這一年裡給了這個世界太多震驚,那麼徐有容本來就是這個世界最驚喜的發現。
“他們來了!”
洛水岸邊的有些民衆發現了陳長生和國教學院諸人的到來,紛紛喊了起來,場面變得好生嘈雜熱鬧。
有些民衆很恭敬地向他行禮請安,有些民衆高聲問着什麼,只是沒有人替他助威,無數句話裡聽不到一句你一定要贏啊……
“四大坊傳過來的消息,除了國教學院和教樞處外,基本上沒有什麼人買你贏……就連離宮裡很多教士都買的徐有容。”
唐三十六看着他安慰說道:“但你可以理爲這是京都民心所向,並不是大家對你們的實力評判。”
陳長生心想,如果真是這樣,也算不得什麼安慰吧。
他問唐三十六:“那你呢?”
唐三十六說道:“我對你有信心。”
這種信心不是盲目的,更與友情親疏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建議在清醒的認知基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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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十六非常清楚,在前面的七天時間裡,陳長生準備的多麼認真辛苦,每天看着陳長生在房間裡計算推演的畫面,他甚至覺得這個世界再也找不出來比陳長生更認真的人,所謂天道酬勤,只要星空還是明亮的,那麼像他這麼認真的人沒有任何道理失敗。
“我建議你還是買我輸。”
陳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教士的帶領下,向着八柳街裡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唐三十六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什麼,隱約覺得,他的最後這句話似有所指。
軒轅破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不解問道:“剛纔你說不分生死就無所謂,怎麼現在開始擔心了?”
“我不是在擔心他會不會輸,是在擔心我的銀子。”唐三十六轉身向人羣外走去。
軒轅破更加納悶,喊道:“你去做什麼?”
唐三十六沒有回頭,說道:“我去四大坊取消下注。”
……
……
八柳街裡很安靜,除了那名帶路的教士,看不到任何人。
而當到了八柳街通往洛水畔的側巷時,那名教士也停下了腳步,伸手對陳長生請了一下。
陳長生點點頭,向着側巷裡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洛水畔,拾階而上,便來到了奈何橋的下方。
奈何橋是洛水上最大的一座橋,橋面非常寬闊,可以並行十餘輛馬車,橋身很高,卻並不陡,和別的橋比起來相對非常平,站在橋下望過去,會覺得橋面更像是一片廣場。
陳長生向橋上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橋面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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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橋上沒有人,橋對面也沒有人,甚至在視線能夠看到的地方,都沒有人,很是空曠安靜。
他站在橋上,看着橋下的流水,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奈何橋的橋墩前兩年曾經被一艘貨船撞過,朝廷花了很多錢,才用陣法重新加固。
那座陣法就在橋下。
同樣的,洛水的幾處重要水門處也都附着陣法,如此才能保證在嚴寒的冬天,水面不會結冰,來自南方的那些糧船與商船依然能夠自如地通行。只是今天京都很多地方都已經戒嚴,尤其是奈何橋周邊,平日裡船行不斷,畫面壯觀的洛水,今天很是冷清。
就像這座橋一樣。
一個人都沒有,一艘船都沒有。
正想着這些事情,他便看見下游緩緩駛來了一艘大船。
那艘船真的很大,應該是大周水師的兵船,最上面那排甲板,竟快要與奈何橋的橋面平行。
大船上站着很多人,最上面那排甲板上站着的人數相對要少些,很多是他認識的人。
水聲輕蕩,大船緩緩停下,落錨,離奈何橋大概還有一里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