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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裡一片安靜,無數雙眼光落在折袖的身上,情緒各異。朱洛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梅里砂則根本不在場,在那片消失的青山前,盯着已經消失的周園,蒼老的臉上寫滿了莫名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離山長老望着折袖,面無表情說道。
樹林裡響起腳步聲與破風聲,屬於南方長生宗與聖女峰的諸派修行者,不待吩咐,便各自散開,隱隱約約,攔住了折袖所有可能的離開方向,看情形,下一刻便會出手。按道理來說,斷沒有莊換羽出言指證折袖是魔族奸細,衆人便堅信不疑的道理,問題在於擔架上的樑笑曉一直盯着折袖,毫不掩飾眼神裡的恨意與警惕,而且沒有出言反對。
樑笑曉是神國七律,莊換羽是天道院的得意高足,他們兩個人的指證非常有力量,最關鍵的是,樑笑曉現在身受重傷,真元煥散,馬上便要死去,誰都不會懷疑他的話,誰會在臨死前的一刻撒謊呢?
折袖不是人類修行者,與中原諸多修行宗派沒有任何交往,但他在雪原上獵殺魔族,與大周軍方配合,立下過不少戰功,京都很多貴人很欣賞他,本質上是一種利益交換及考量,可並不妨礙有人想幫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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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宮的地位比較超然,那位剛替樑笑曉診治過的紅衣主教微微皺眉,心想樑笑曉身上的劍傷並不像是折袖擅長用的殺戮手段,猶豫着說了一句:“我看着最致命的……應該是劍傷。”
摘星學院的一位教官,望着莊換羽神情冷厲說道:“不錯,你如何解釋?折袖屢立軍功,在雪原上不知道殺了多少魔族,你居然說他與魔族勾結在周園裡殺人,如何能令人信服?”
確實如此,尤其是樑笑曉身上的劍傷,明顯並非出自折袖之手,這個疑問更加致命。很多人再次望向莊換羽,想聽他如何解釋,莊換羽猶豫片刻後說道:“或者,前些年他都是在隱藏,就是想通過那些戰功,搏取我們人類的信任
“勾結魔族這種指責,不能用或者二字。”那名摘星學院的教官毫不客氣地說道,根本不在意他的身份來歷。
莊換羽雙眼微紅,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惱的,張嘴欲要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似乎下意識裡望向擔架。
樑笑曉艱難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要說。”
離山長老看着這幕畫面,隱約明白自己的猜測變成了真實,臉色變得極爲蒼白,身體微寒。聽着樑笑曉虛弱的聲音,莊換羽緊緊地閉上了嘴,臉色蒼白,身體微寒,只是他的寒冷與那名離山長老的寒冷並不是一回事。
看着擔架上渾身是血的樑笑曉,想着先前在周園裡的對話,還有那數十道淒厲的劍光,他無法不心生寒意。
當時在畔山林語外,樑笑曉看到了折袖揹着七間向周園外走去的畫面,他很平靜地對莊換羽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後毫無徵兆、也是毫不猶豫地從鞘中取出劍,施展出了一記威力極大的劍招。
那記劍招是離山法劍的最後一式,最是壯烈絕然,使用這記劍招,可以給敵人帶去最大的傷害,但自己也必然會死在這一劍之下,當初在大朝試裡,苟寒食最後退出對戰,便是因爲看出陳長生決定用這一記劍招。
樑笑曉把這樣冷酷悲壯的一劍,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莊換羽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冷酷的人,對自己都如此冷酷,如此之狠,那麼何況是對別人。
是的,這是樑笑曉臨時動意的一個局,他用死亡與那些劍傷,指責折袖和七間勾結魔族,殘害同門。
他沒有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七間的名字,因爲他是友愛同門、重視宗門聲譽勝過生命的離山弟子,哪怕就要死了,也不願意離山清譽受損,對小師弟依然存有憐惜之意。
也正因爲他是這樣的一個人,說的話纔會越發可信。用自己的死亡去換取利益,樑笑曉真的很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沒有任何猶豫,而且顯得根本不在意莊換羽會不會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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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笑曉用自己的死亡構織的陰謀,讓莊換羽無比驚恐,他想要逃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逃走,從在湖畔,陳長生三人被樑笑曉和魔族強者暗殺,他卻沒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走上了一條歧途。
在過去的很多瞬間裡,他都有機會糾正自己的方向,包括現在,他都可以說出事情的真相,然而……那樣的他會是一個懦夫,所以他沒有,然後,他便必須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無法再回頭。
對方似乎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算到了他會怎樣選擇。
看着擔架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樑笑曉,莊換羽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魔鬼。
樑笑曉也在看着他,眼神有些黯淡,卻很平靜。
就在視線相對之時,一切都成了定局。
莊換羽沉默不語,緩緩低下頭去,聲音微顫說道:“抱歉,我什麼都不能說。”
在衆人眼中,莊換羽顯得很難過,又似乎很不甘。
什麼都不能說,其實已經說了很多,比說出來更加可怕。
朱洛微微挑眉,望向人羣外,依然昏迷不醒的七間。
七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有什麼話要說?”
天道院的新任教諭來到了場間,聽着情況,神情微寒,望向槐樹下的折袖問道。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樑笑曉是魔族的奸細……但我沒有殺他。”
場間又是一片譁然,那名離山長老神情寒冷說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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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袖把當時湖畔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他並不擅長言語,說話的速度很緩慢,但正因如此,卻有些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