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解无忧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何种滋味。
武者，侠为先。
这是他从师傅那里得到的第一句教诲。
他记住了。
所以，即使后来师傅离世，他流落江湖，难以维持生计的时候，也不曾做过任何偷鸡摸狗、违背良心的事情。
但，侠以武乱禁却同样是当世所有人对他们武者的既定印象，畏惧又利用，欣赏但防备。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解无忧一向都离庙堂远远的，不想掺和那些不纯粹、影响他武道之心的懊糟事，他一直都是个很纯粹的江湖人。
原本他对这个世界武道大行于世的情态是有所期待的。
当习武成为了荣耀，当武者成为了主流，当贵族与掌权者都是习武之人时，侠之一字，是不是会成为众人的行事准则，这个世界是否会多出很多真正行侠仗义的侠客？
可听了卖馄饨的小老头那番嘀咕，解无忧明白了。
不是的。
主导这个世界的，并非是侠义二字，甚至都不是武功，而是武功带来的统治力量。
这个世界的武功，和他们那个世界的军队，其意义其实是一样的。
就和他最初听到赫连修讲述天下大势时，心情比较丧而所做的悲观推测一样，虽然这里的武林无论是人数、地位还是发展的时间，都远远胜过他的老家，但这里的武者能真正成为他未来对手的，恐怕还真不多。
“馄饨很好吃。”午饭没吃，不想饿着赫连修的解无忧在老大爷这里点了两份馄饨，外带还买了几个香酥芝麻饼。
老大爷乐呵呵的应承了客人的夸奖：“那可不，老汉在这里卖了三十多年的馄饨了。吃过的客人都说好。”
没怎么吃过这种街边小吃的赫连修在吃完最后一颗馄饨后，也发表了自己意见：“香是香，但猪油味道太重了。”
这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嘴怎么这么挑，当初自己做的没调料的烤鸡，也没见他嫌弃啊。
解无忧摸了摸赫连修的头，直直的盯着他，说：“小修，你要学会尊重别人的吃饭手艺。”
老大爷倒是没生气：“哈哈哈，小孩儿舌头敏感，觉得猪油味道重了点很正常。不过这小馄饨啊，就得多放猪油才香。”
赫连修看了解无忧一眼，终于明白他家无忧哥哥废话那么多到底是想干啥了，很快就在解无忧的摸头杀之下，乖乖的闭上了嘴。
解无忧不过三言两语，就和老大爷扯近了关系，顺势而为的便聊起天来。
刚开始天南地北的，从美食聊到物价，从花谷聊到儒门，最后则顺理成章、毫无违和的从鲲都聊到了昆王。
一个在街头卖了三十几年馄饨的商贩所掌握的信息，是难以想象的，即使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所见所闻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就像赫连修所说的那样，寻常人对于权贵以及武林中人抱有敬畏之心，并不敢大肆评论，即使是提到，也多是赞赏，话语中透露出的可用信息太少了。至于那些赞赏之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不得已而为之，解无忧也判断不出来。
至少，眼前的这位老大爷除了觉得近年来生意越来越难做，面粉价钱越来越贵外，倒也没有其他生活中的不如意。
很快，馄饨摊这边来了一波商客，老大爷忙碌了起来，没空陪聊，解无忧便付了钱，低调的带着赫连修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