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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番外 碧血(1 / 2)

黄沙浩瀚,热风如炙。

突然之间,高空传来一声凄厉的雕鸣。于此同时,一座沙丘之后遥遥传来一片马蹄踏沙之声,这声音来得好快,转瞬之间便已驰到近处,原来是八匹雄健之极的俊马。原本黄沙松软,马匹极难在沙上快速驰骋,但这八匹俊马委实神俊至极,四蹄翻飞,在软沙之上竟能如履平地。驰到近前,马上乘者一提缰绳,八匹马嘘溜溜齐声长嘶,一齐停了下来。

马上乘客个个魁梧雄壮,环盔戴甲,背后都背着铁胎大弓,显得极是英武。当先一人虬髯粗眉,神情严峻,他抬起脸,只见一头肥大的死雕正从天空呼呼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马头前的沙地上。这人长臂舒出,手中长鞭飞卷而出,啪的一声,登时将这沉重的死雕卷带而起,左手抄出,将死雕抓在手中。他见这雕翅翼宽大,翎健肉肥,当即说道:“断水断粮了一日一夜,今番总算有血肉吃了!”说着将死雕挂到马鞍后。

身后一个身材略显瘦高的乘者道:“这荒漠之中既然有群雕盘旋,料必有行人出没,看来咱们离巫家堡不远了。”

这虬髯浓眉的汉子嗯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地图,看了一看,道:“依地图所示,巫家堡应当就在附近了。不过照图上标识,巫家堡周遭乃是乱石戈壁,谁料如今都成了沙漠,看来巫家堡荒废这二十余年,图上的这片戈壁也被风沙吞没了!”

其中又一人问道:“这箴龍王族将咱们召集到这荒废遗弃之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虬髯大汉道:“管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世子临行吩咐了,只要奇间发生变故,便用碧血令召集咱们江南人士,共应异变。箴龍王族这些年一直对咱们靖南世家虎视眈眈,颇有吞并取代之意,此次大会,必有秘图,总之咱们要小心谨慎才是。”

大伙一齐称是。

虬髯汉又道:“这巫家堡既在近前,同来与会的各路豪杰已多,咱们且再前去,最好能碰见咱们江南的武林人士,走吧!”说完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其余七匹马一起跟着疾驰而去,八匹骏马飞沙溅尘,顷刻间消失在滚滚扬起的黄沙之后。黄沙渐渐散落,蓦地尚残留马蹄印的沙面上一阵松动,从沙面下赫然钻出一个裹满鳞甲的尖脑袋来,这脑袋下一张极其诡异的人脸,脸上也全是鳞甲,两只精光闪烁的圆眼睛隐藏在鳞甲之下,望着已然远去的八匹骏马,不由得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这时北方半里之外的一座沙丘之后陡然传来一声急响,这遍生鳞甲的怪人扭脸望去,原来是一支直冲向天的响箭,他料知是什么人在那里遇到了麻烦,急需援救,当下一缩头又隐到沙下,一溜烟往那儿游了过去。~

这鳞甲怪客刚潜入沙下,便有两个青衫人影向响箭处疾驰而去,二人足踏黄沙,恍如脚不点地,一路驰过,脚下几乎不留下一丝脚印,轻功之高,委实堪叹。

这两道人影片刻便赶到沙丘之后的放箭之处,只见二十余名衣饰华贵的人物纷纷弃马,围成一圈,中间一人半躺在地,面露痛苦之色。

二人来到人群之外,看清众人衣着,一人问道:“诸位可是咱们江南镖行的朋友吗?”

这帮镖师突闻这么一问,同时一惊,他们虽然发射响箭,亟待人来救援,但响箭甫发,人已来到近前,而且来得又如此悄然无声,不由得尽皆吃惊。待大伙儿看清来人的衣服打扮,不由得都又露出合该如此的神色,因为他们看到来者都是青色长衫,背负长剑,而两人衣襟上又都绣着一个“丁”字,登时醒悟他们原来是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难怪他们能来得如此神出鬼没!

众镖师既认出二人身份,慌忙齐拱手客气:“原来是咱们十三剑阁的丁二护使。你们能来,可更好了!二位请看……”说着众人让开一条缝,让丁二护使进来,只见中间躺着的人已经昏迷,汗水淋漓的脸上隐隐透出黑气,分明是身中剧毒的症候。

丁二护使目光如炬,立时发现中毒的镖师伤口在左足足踝上,不待众人指点,立时运指如风,将他受伤的左腿各大穴道封住,同时指上运力,将他绑腿布袜一齐划开,登时露出足踝旁极细的四粒伤口。

众位镖师无不钦佩,因为自己同伴突然中毒昏迷,大家忙乱纷纷,也未搞明白究竟伤在何处,这才放响箭求救,不料这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一出马,立刻找到病灶,十三剑阁能驰名江湖,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丁左护使一手按到中毒镖师头顶百会穴,不一会儿,这镖师徐徐睁开眼睛。大伙儿急忙凑上来询问。

这人体内毒质为丁左护使浑厚内力压制,神志略清,呻吟道:“刚才正好好骑在马上,不知怎的,马腹下猛然掀起一阵黄沙,跟着脚踝就是一痛。我以为是一条蛇蹿出来咬我,但那动静却决不像一条蛇的所为,好像……好像倒是一个人……”

众镖师一听,不禁大为惊异,纷纷道:“怎么,像是一个人?”“这沙下怎么可能有人?”“徐师傅,莫非你看花眼了?”大伙议论纷纭,根本不认同这徐镖师所言。

丁右护使细细察看伤口,脸上神色渐渐凝重,说道:“诸位先别忙着乱猜,看徐师傅这四粒伤口,却绝不似蛇齿所咬,倒真像是针尖刺出来的。”此言一出口,众人心头都是一震,急忙围上来一同细看伤口。果然这伤口极细极深,且距离又远,确实不像蛇类的咬痕。如此一来,大伙儿心头不禁同时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这沙漠底下真的藏有心存不轨之人?然而这想法实在太过诡异,众镖师还是满腹狐疑,难以尽信。

丁右护使道:“不管徐师傅是为人所伤还是为蛇所伤,总之大伙儿从此刻起要倍加小心。此次箴龙王族突然遍召武林,聚会于此,其居心用意,至今不明,但敝阁阁主总以为其中大有阴谋。特别咱们江南的朋友,更要步步谨慎,咱们务必同心协力,共应可能发生的不测之变。”

一席话说的众镖师都紧张起来。其中一人道:“箴龙王族是咱们江南江北两大武林的龙头老大,就连咱们靖南世家也得听他号令,既然是老大了,又何必对手下暗蓄阴谋?我们前来的这一路上,也听了不少声音,都说此次大会凶多吉少,以在下之见,都是大家太过虑了。箴龍王族举办此会,邀请的都是江湖中极少数最有头脸的门派人物,若有恶意,只针对这极少数人物,又有何用?”此话说的甚有道理,众镖师纷纷称是。

丁二护使知道这帮镖师不过是江南镖局行里的知名人物,论实力名望,他们根本不会在箴龙王族的邀请之列,他们此来不过是趁机结交朋友,扩大生意,或者还存有一近箴龙王族中重要人物,借此自高身价之意,丁二护使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当下又细细察看这徐镖师的伤势,见他在自己封穴抑毒、真力醒神之后,气色依然萎靡,足见所中之毒之深,当下道:“徐师傅所中剧毒甚是沉重,以我二人末学,实难助他完全脱险。这次与会的江湖豪杰之中必有名医圣手,咱们快到巫家堡去,用他们的回春妙手来为徐师傅善加疗治。”众镖师齐声称是,赶紧上马。

丁二护使一人架起徐师傅一只臂膀,说道:“马匹太慢,徐师傅伤势已不容耽延,我二人这便先带着他同敝阁阁主会合,请他用功力再为徐师傅抑一抑毒,然后立刻赶往巫家堡,诸位,咱们巫家堡再见。”说完足下发力,呼的一声,已经到了十余丈之外,跟着又一转身,便消失在沙丘之后了。众镖师眼见这等神乎其技的轻功,全都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没想到十三剑阁区区的护剑使者武功都如此了得,下属已是如此,那阁主李东阳还不得更加超凡入圣?众人呆了片刻,取出地图,再次核实了一下地点方位,当下拍马往巫家堡飞赶。

刚驰出几步,陡然其中一匹马一声悲嘶,栽倒下去。马上镖师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底朝天,他在沙地上一翻身,刚要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蓦地他一声惨叫,后背像被狠狠蛰了一下一样,登时一阵痉挛,一动不动了。

这一变太过突兀,任谁都没有料到,众镖师急忙勒停坐骑,目瞪口呆。只见这同伴镖师四肢僵硬,已经毙命,旁边翻倒的马匹也四肢抽搐,几次想挺身站起,都未能成,又哆嗦了几下,也慢慢不动了。

大伙儿脸色惨白,这时他们均已知这沙漠底下定有古怪。呛啷啷声中,大家都抽出兵刃,凝神屏息地盯着地面。其中一人张弓搭箭,又要发送信号。突然噗的一声,一丛黄沙溅起,从他马下窜出一个满是鳞甲的怪物,用头猛地一戳他大腿,这镖师一声大叫,撒开弓箭跌落马下。大家齐声惊呼中,那怪物已钻回沙下,藏得无影无踪了。

“什么东西?”“大家小心!”“散开,散开!”众镖师齐声鼓噪,驱着马四面躲散。再看那镖师同伴,已经缩成一团,口吐白沫,眼看不行了。

一股巨大的恐怖袭上每个镖师的心头,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毒性如此猛烈,性情又这般凶残!

突然最左侧的镖师胯下马浑身一震,两条后腿猛地陷入沙坑。这分明是被一股巨力硬拽下去。这马上镖师惊恐万状,大叫着跃离马鞍,纵到远处。他双脚刚一落地,从马腹下的黄沙中立刻冲出一道浮痕,向他极速追去。这镖师又惊又怒,手中钢刀迅捷砍出,噗地一声正中这浮痕之上。这浮痕浑若无事,游到镖师近前,篷的一声,黄沙飞扬,那鳞甲怪物飞蹿而出,尖利的脑袋在镖师胸口上一点,立刻又钻进沙中。这一下大家终于认出来了,原来这鳞甲遍体的家伙是一头大蜥蜴。大家认出真凶,胆气登壮,一起吆喝着纵马而前,要同力歼此邪物。不料这大蜥蜴在沙下便如鱼游于水,动作迅捷无比,一入黄沙,登时不见,连半点踪迹也寻不着。大家背靠着背,聚在一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待沙面一有异动,立刻乱刃齐出。谁知这毒蜥蜴便如识破了众人心计,这一潜踪,再不出现。大家屏息凝神,静静等候。

只听扑扑两声,中间两个镖师无声无息地跌落马下,大伙儿看时,只见二人脸上青黑,口角颤抖,这症状不像为蜥蜴怪所害,却正跟适才中毒的徐镖师一样。

一个镖师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沙下的邪物还不止一种吗?”这一声喊让所有人更加惊怖,说不定他这话真没说错,这沙下的威胁当真还不止一个!

其中一个胆子小的年轻镖师终于煎熬不住,大叫一声,纵马奔逃。众镖师惶恐无措,也都连忙跟上。

那胆小镖师跑在最前面,突然马蹄下黄沙暴腾而起,那大蜥蜴骤然跃出,不待众人出声示警,它四爪划出,嗤嗤嗤嗤四声响过,四根马蹄已齐膝而断。这匹马翻滚而出,胆小镖师也被抛到地上。大蜥蜴突然站了起来,手起一爪,在胆小镖师咽喉上划过。它转过身来,尖锐的头部下露出一张诡异邪魅的人脸,阴森森地望着众人狞笑。原来这毒蜥蜴竟是一个半兽之人!

众镖师暴怒如狂,挺出兵刃,奔这蜥蜴人冲杀过来。蜥蜴人毫不畏惧,嘴一咧,一个翻身,又钻入沙下。几个杀红了眼的镖师纵下马背,对着蜥蜴人留下的凹坑乱戳乱刺,恨不能刨地三丈将他挖出来碎尸万段。

几个老成的镖师在马上警醒道:“快到马上,千万别中了这妖人的奸计……”一语未落,丈余之外的一处黄沙突然掀起,从中探出一颗圆盘般大的褐色蛇头,这蛇头对着五六人一阵乱喷,丝丝数声轻响,几丛细针打入几人体内。

三名马上的年老镖师应变极快,立时兵刃脱手,对蛇头飞掷而去。蛇头岁早有防备,不待兵刃击到,早已缩身遁形。几名中针的镖师纷纷丢掉兵器,撕开中针之处的衣服,只见针眼极细极微,而针早已深入肌肤,已根本无法挤出来。几名镖师面如死灰,情知必死,突然其中一人怒声大喝,提起兵刃对着脚下黄沙乱砍乱刺,口中大骂:“**的**,出来陪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躲在沙下算什么……”一言未了,哼的一声扑地倒了。另几名镖师呆若木鸡地瞅着已气绝的同伴,其中一人绝望地对马上同伴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逃走。

众镖师眼含热泪,对他们一抱拳,其中年纪最大的镖师喝一声:“分头跑!活下来的向同人送信!”当先急冲而出。余下十几名镖师各兜缰绳,往四面八方跑开。

沙下的蜥蜴人和怪蛇客终于一齐现身,对十几匹四散奔逃的人马迅猛攻击。蜥蜴人左冲右突,矫捷绝伦,利爪和尖头挥抓冲撞,转眼间伤毙七匹马。怪蛇客行速略慢,但他头部机括可发毒针,三丈之内,任何东西难躲难避,是以这顷刻之间他也杀死五人。只余下向东和向南两人两骑逃走了。

蜥蜴人望着这已经逃远的二人二骑,阴恻恻地说道:“周围沙下埋伏的都是我们二十八毒宿的人,凉你们也逃不上天去!”说着嘴唇翕开,露出两排尖牙。

那怪蛇客缓缓游了过来,发出嘶哑的嗓音,说道:“白虎大人命咱们布守东方,暗中翦除这些散兵杂碎,要求决不可惊动靖南世家和它治下的名门大派,这二人逃走,若要走漏风声,白虎大人怕要责怪了!”

蜥蜴人道:“不用怕,他们这些小角色,根本想不到咱们是箴龙王族派遣,顶多向人说是遭遇异袭。咱们驻守的这条沙道,几批江南武士已均被铲除,只有方才经过的靖南八箭身有碧血令,我才放他们一马,不过到了巫家堡,白虎大人自会亲手送他们归西。沙蝰,咱们先用震沙雷把这些尸首清理了吧。”说完和这叫沙蝰的怪蛇客将这二十来具死人死马一同聚到旁边大沙丘下,蜥蜴人蓦地钻入沙丘,不多时,只觉这沙丘内部轰地一震,登时上千斤黄沙滚滚而下,霎时间将这数十具人马死尸掩埋的一丝不剩。

料理完毕,沙蝰嘶哑的声音说道:“毒爪蜥啊,我们是玄武大人的部下,白虎大人对玄武大人久蓄不忿,咱们在白虎大人部下领差,还是万事小心为妙……”说完一拧腰,钻入沙下去了。

毒爪蜥鳞唇再次翕开,狞笑了一声:“二十八毒宿之中,也就你胆小怕事……”李东阳不欲再浪费唇舌,沉声道:“阁下到底是谁?你既认得这妖邪之徒,怎么又跟箴龙王族的人也能相识?”

这朱雀女听李东阳这一声质问,显然已有敌意,不禁大觉伤心,脸现黯然。她再也无心逗弄手臂上的长尾绿雀,垂下手臂,长尾绿雀失去凭依,扇动羽翅,飞落到她的肩上,只见她两瓣晶莹的雪颊晕出一层伤感的潮红,沉默了一会儿,怯怯地说道:“我确实同箴龙王族颇熟,也认得此人,他天性其实不坏,只是有命在身,不得不如此,我实在不想见他好好的被人处死。阁主大人,你就让他活下去不好么?你把他放了,我让他以后不再做恶就是了……”她说到后来,已几乎是苦苦哀求了。

李东阳见这朱雀女说的楚楚可怜,不由得心头一软,登时便要开口命属下将这毒爪蜥放了,但他话到嘴边,突然心生警惕,暗想:“江湖中有些阴险狡猾之辈,极善外表惑人,这朱雀女是不是也是这等人物?”于是说道:“这蜥蜴怪为非作歹,祸害无辜,在下必要将其交于箴龙王族,量刑定罪。姑娘如果非要救他,便到巫家堡向箴龙王族求情吧,或许王族念姑娘情面,会将他放了。”

毒爪蜥突然又叫道:“朱雀大人万望救命,小人一旦被送到王族,那是必死无疑了!”

朱雀女望了望毒爪蜥,又看看李东阳,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李东阳一拱手,说道:“姑娘既不愿同行,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一摆手,北驰而去。翻过几座沙丘,突然之间,他又蓦然而止,满脸惊讶,因为他看见不远处绿衣飘飘,那朱雀女赫然又站到了前面。

这一来李东阳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知道这个朱雀大人实是身负绝学的高手,以自己三人追风逐电的速度这般疾行,这朱雀女竟能转眼之间绕到前面,足见轻功之高,已远超自己。~李东阳见朱雀脸色渐渐红润,撤手站开,睨视着她道:“朱雀护法,你实言告诉我,箴龙王族召此大会,是不是想借此聚歼我江南武人,从而一统江南江北两大武林?”

朱雀在李东阳浑厚真气资助之下,精力迅速复原,她手指在沙上轻轻一按,身子登时飘然而起。李东阳看着她这轻如烟云般的身法,不禁暗自纳罕:“这女子练得究竟是什么功法,竟能让身子变得这般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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