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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虚岩辨暗流(1 / 2)

一位女子武将先是远远站在军帐外,瑶瑶看着李子衿走出军帐,被一群乙字帐女兵簇拥着,不知所措。

本想上前好好向那少年剑客讨个说法,可当她看见那个头别玉簪的白衣少女冲入少年怀中以后,就又停下了脚步。

踌躇不前,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感觉很奇怪,分明这也是她希望看见的场景。

之前红韶在乙字帐住下的那几日时间,女子武将虽说嘴上在少女面前几乎将那劳什子剑客贬得一文不值,可实际上看见红韶心里牵挂着那个家伙,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的模样,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当时心中也在暗自祈祷,希望那劳什子剑客能够早些死里逃生,重新回到红韶身边,免得少女牵肠挂肚。

可当这副场景真正出现之时,这位女子武将却又有些不太愿意看见这副景象了。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慕容晓山在原地驻足片刻,迟迟没有过去与乙字帐女兵们一起向那个少年剑客表示感激。

直到陈治远的出现。

这位刚刚立下功劳,已经从蠡湖山脉统隘长升职为凉国边军奉查使,自此之后手下从数十人晋升为数百人的青年武夫换上了全新的盔甲,带着一顶干净整洁的灰色官帽,骑马疾驰感到军帐。

轻鞭快马,掀起风尘,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李子衿这才将小师妹扶好,站直了身子,望向那个匆匆赶来的青年武夫。

陈治远难掩脸上的喜悦神色,即为了升官发财而高兴,也为了自己那救命恩人李少侠昏迷多日,终于清醒过来而欢喜。

事先陈治远便吩咐过一位乙字帐女兵,喊她务必要在李子衿清醒之后,立即以飞剑传信通知平安渡。

这不仅仅是陈治远的意思,更加是上面的意思······是凉国朝廷的意思。

陈治远翻身下马,微笑着向几位老熟人打招呼:“慕容将军。李少侠。红韶姑娘。”

李子衿与红韶同时微笑回应道:“陈大哥。”

慕容晓山瞥了眼那人头上的官帽,略有惊讶之意,而后缓缓点头,道:“陈奉查使如今已经是七品武官了,可喜可贺呀。”

陈治远讪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哪里哪里。日后还需得多多仰仗慕容将军。升迁一事。”

陈治远明显没有把话说完,是因为他刚想提前恭喜慕容晓山这位女子武将,话说到一半却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圣旨还在路上,若由自己将这话提前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此次,不仅乙字帐平安无事,而且就连书瑶公主也在奉国军队离境后被几个神秘人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平安渡。

陈治远自己更因“识破奉国阴谋,千里援救公主”有功,官阶连升两品。

而慕容晓山这位女子武将,同样将在圣旨抵达平安渡之后,从六品武将官升五品定山将军。

而且······还会是书瑶公主的父亲,那位凉国声名赫赫的相国——曹参,亲自提圣旨自京城千里迢迢赶赴边境,来乙字帐替圣上宣旨,破格提拔慕容晓山成为凉国历史上第一位官居五品的女子武将。

本来那位身居高位的相国,完全没有必要奔波劳累,长途跋涉赶来蠡湖山脉这种山村野地。

只是此次非同小可之事无独有偶。

其一,是慕容晓山原本早就积累了足够晋升五品武将的战功,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功彪炳,只不过不仅凉国,整座鸿鹄州,甚至整个扶摇天下,女子的“上位”都显得比男子难得多。

不论从文还是从武,拦在那些女子前方的荆棘坎坷总是要多于男子一些。更免不了“女子不该出去抛头露面,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读书参军成何体统”如这些几乎不讲道理,只讲主观臆想的可笑言论。

扶摇女子所受的偏见、冷眼,数不胜数。

故而连慕容晓山这样一位奉国骁骑将军见了都敬佩不已的女子武将,在仕途升迁的道路上还如此坎坷不顺。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乙字帐险些全军覆没,却又死里逃生。更是援救书瑶公主有功,极得民心。

慕容晓山此时升官,名正言顺,纵使朝中有些食古不化的老匹夫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此乃其一。

其二,便是由于此次居功至高的“谪仙人”,那个少年剑客李子衿。

乙字帐和陈治远那批侍卫手下,都不是瞎子。

她们都看得出若非李子衿不顾自身安危,及时出手相救,更“用计”带领乙字帐将士英勇突出重围,那么慕容晓山和乙字帐,真就全军赴死了。

到了那时,莫说书瑶公主还会不会被还回来,即便公主回来了,功劳也跟她们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李子衿此举,于整个乙字帐、陈治远以及凉国边军,都有恩。

朝廷从京城派来的那批炼气士,七八个山上修士都没能做到拯救乙字帐于危难之际,却被一个少年剑修只身一人做到了。

对此,凉国朝廷很重视。

那么,凉国开朝以来的第一位五品女子武将的封诰仪式,外加一位实力强劲的谪仙人应得的奖赏与拉拢。

两件大事叠加在一起,才让那位凉国身居高位的相国大人心甘情愿不惜跋山涉水,自京城远赴蠡湖山脉。

陈治远欲言又止。

慕容晓山好奇道:“升迁什么?”

陈治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气氛有些古怪。

陈治远为了调解在场各有心事的几人的情绪,便提出:“李少侠重伤初愈,是大喜事,不如咱们今日先放下公务,移步平安渡,在那叠翠楼一叙?”

红韶听见有好吃的,双眼发光。今日在乙字帐吃的这些食物,倒不至于说是难以下咽,只是军营中的伙食,还是以“能够填饱肚子”为主,味道过重,过油,过咸。

少女不喜重口,偶尔一两天尝尝鲜还行,这么日日吃,夜夜吃,便有些一言难尽。

李子衿不急于点头答应,而是眼含笑意地转过头,望向那位今日没将抹额戴在额头的女子武将。

果不其然,一向奉公守法的慕容晓山严词拒绝了陈治远的提议,颇有些“不近人情”地说道:“身为乙字帐将军,不得擅自离开军营,军令如山,慕容晓山不敢违抗,我便不与你们去吃酒了。”

此言一出,那位刚升了边军奉查使的陈治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按理说,就连他也不能擅自离开那处烽火台的。

可是蠡湖山脉这边,天高地远的,真正意义上的“官员”,有能力向朝廷提供情报的人,无非就只有身为边军奉查使的陈治远,以及蠡湖山脉平安渡乙字帐的慕容晓山。

只要他不说,她不说,谁又能知道今夜他们“擅自离开”了呢?

相识数月,陈治远并非不知道这位女子武将刚正不阿的性格,只是人逢喜事,难免心中雀跃,会做出一些“破格”的事,其实也无伤大雅,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更谈不上恶。

只是,面对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显慕容晓山心中的丈量,就要比陈治远心中的丈量精细得多了。

李子衿始终保持沉默,即不认为陈治远是错的,也不觉得慕容晓山就有哪里不对了。

青年武夫和女子武将,这两人不过是两种选择而已,远远谈不上善恶,只是一种本能的选择。

女子武将心中的规矩要多些,森严一些,所以看起来不近人情一些,刻板一些,这没什么不好,严以律己,从来不是一件坏事。

青年武夫心中的规矩要少些,松散一些,所以提出来一个有错无罪的破格行为,想要庆祝几件喜事,也实属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毕竟,总不能以圣人的道德准则来要求一位普通男子。

李子衿想着,其实慕容晓山和陈治远二人,性格有些互补。

若是慕容晓山能学学陈治远的松弛有度,劳逸结合,稍稍那么懂得变通一丝丝。

若是陈治远能学学慕容晓山的公事公办,雷厉风行,只学那么个一星半点儿。

其实两人中和一下,都稍微朝着对方的性格那么靠一靠,就会形成相当完美的处世态度了。

刚正却不死板,懂得变通,又不坏了规矩。多好。

四人沉默的这一会儿,又有客来访。

是为稀客,更是贵客。

一架马车不急不缓地超乙字帐驶来,车厢的装潢极其恰当,既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轻易承受的材质、价格,也不至于显得像那些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花费重金打造的极尽奢靡的镶金裹玉翡翠车厢那样招摇。

这辆马车除了车轮和车厢厢顶、窗沿,采用较为坚硬牢固的精铁打造有护栏之外,更在马后、厢前,安置有两台机关弩,方便车夫以及侍卫同时操纵两台机关弩杀敌。

必要之时,马车车厢内更有一只小型机关鸟,平日里是普普通通的座椅,遇到危险,便可撞破车厢,腾空而起,带着车厢中那位贵人插翅而逃。

可以说,这辆马车造价不菲,但却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翡翠琉璃,镶金裹玉,但马车上的每一样物件,都出自墨家匠人之手,乃是巧夺天工的匠器。

它们每一样,都是令制造出它们的手艺人由衷感到骄傲的宝物,也让花费重金购下它们的贵人,感到心安。

没有大张旗鼓的带着一队侍卫。

坐在马车车厢中的那位贵人,只带了一位剑修侍卫,并且那位剑修侍卫,还要身兼车夫一职。

马车缓缓停下。

陈治远第一个猜出那位还未露脸的贵人的身份,他笑着走到马车车窗外。

剑修侍卫斜瞥他一眼,毫无疑问,若是陈治远胆敢对车厢中那位贵人起了什么歪念头,那么只要一个瞬间,剑修侍卫就会割下他的人头。

“末将蠡湖山脉边军奉查使陈治远,见过相国大人。”陈治远猛低着头,单膝跪地,在马车车厢外,朝着车窗位置,拱手抱拳。

在陈治远做出如此低姿态,甚至有趋炎附势,不惜舍下脸皮讨好车厢中那位贵人的嫌疑行为之后。那名站在车厢外,牵着马鞍的剑修供奉,收回了凝视他的目光,转而望向不远处那个身着黑红锦衣的少年剑修。

就是他,以一己之力,从两千人的奉国军队中,救出慕容晓山,更带着乙字帐只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全员突围的?

剑修供奉之前盯着陈治远的眼神,是冷静且无情,仿佛一只苍鹰凝视猎物,是俯视的姿态。

然而当他望向那个双手笼袖,身后背剑的少年剑修时,眼中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是针锋相对的意味。

想要与那位已经在凉国之中,小有名气的“谪仙人”一决高下。

感受到一股“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李子衿眯起眼,朝那人望去,与那人直视,神色从容,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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