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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不留你在此(2 / 2)

倒没想到少年较上真了,岑天池笑眯眯道:“哎呀,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毕竟洪州城的人,不必风尘仆仆地赶来住酒馆嘛。”

李子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回想起那日在山洞外,被人事先准备好的两匹马和那张洪州城地图。

那人要么直接杀了邪修老者,连具尸体都没留下。要么就是将其抓走囚禁起来了。

总之暗中出手救了自己和姬无双的人,跟安排马匹、地图,为此事收尾的人,是同一人。

那么,眼前的韶华酒馆掌柜,跟金淮城飞雪客栈中的中年掌柜,两者又有没有可能,是同一种人呢?

如果是,对方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三番两次暗中相助。难不成也与那折花楼楼主一般,有所图,期待自己还上这么人情?

李子衿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资格和脸面,可以屡屡让那些深藏不露的大人物暗中出手相助。

他有过猜测,譬如金淮城的书铺老先生以及飞雪客栈的柴老爷,会不会是恩师谢于锋的故友,或者与苏斛相识,再不然,就是不夜山的朋友,看见自己腰悬一块不夜山的“普通玉牌”,所以想要帮自己一把,这样便等同于跟不夜山也有了交情。

少年只能这样想,才觉得合理。因为不夜山的的确确是扶摇天下十大仙宗之一,不凡想要与之交好的世俗王朝和山上宗门。一些个崇敬不夜山,想要被纳入不夜山下成为不夜山弟子的炼气士,亦有如过江之卿,数之不尽。

李子衿将地上最后一坛剑南烧春搬上酒架放好,稍稍缓了口气,随手取下腰间悬挂的那枚不夜玉牌,他拿起玉牌,问身旁的温婉女子:“岑掌柜,可认得这个?”

“认得认得!怎么会认不得。”

女子掌柜的回答,有些出乎少年的意料。

岑天池从他手中接过那枚不夜玉牌,拿在手里好好端详了一番,正面篆刻有“心灯不夜”,背面篆刻有“道树长春”。

她微笑道:“这是不夜山的东西,我自然认得。莫说是我了,李公子在外头随便找一个人,兴许都听过不夜山的名头,扶摇天下十大仙宗嘛。只不过未必每个人都认得这枚玉牌,若不仔细盯着这枚玉牌看,倒也不容易瞧出它的来历。我是这几日天天都见着了,才留心观察了下,现在拿在手里瞧了瞧,的确是不夜山的物件。不瞒公子所说,其实咱们酒馆也曾接待过几位来自不夜山的客人,听说叫什么,什么花,什么雪,什么月的。都是些女子,个个生得俊俏,她们在我这小店住下的那几日,城里有好些个单身汉子整日来我这里买酒喝。其中有位女子,身上也带着一枚这样的玉牌,我是见过了,所以才认得。”

说完,她将玉牌物归原主。

李子衿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接过玉牌。

“就只有一位?”他问得没头没脑。

“啊?”岑天池不明白少年他什么意思。

李子衿解释道:“你刚才说,有一位女子身上带着这样的玉牌,就只有一位吗?其他人呢?”

“其他人身上都没有啊,我想,这枚玉牌大概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吧。李公子既然手握不夜玉牌,难道不知道内情?”岑天池故作吃惊状,掩饰得很好,没有让少年看出她的淡然。

“可袁山主明明说,只要是个不夜山弟子,身上都有这种玉牌,我还以为是个很普通的物件呢。”李子衿喃喃道。

当时的的确确他还在不夜山广场上一位扫地弟子身上见到了这枚玉牌,上面还满是灰尘,脏兮兮的。看得出来那位不夜山弟子也没把玉牌多当回事。

总不能是袁山主跟那人合起伙来蒙骗自己吧,就为了让自己收下一份礼物,用得着这么煞费苦心么?

“岑掌柜也不知道么。”他最后问了句。

太久没干过体力活的岑天池闷热不已,翻了个白眼,随意以手往脸上扇着风,吹起鬓角青丝,风情万种,打趣道:“李公子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青衫少年剑客又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已经将酒坛搬完了,便向岑天池告辞一声,打算离开地下酒窖。

女子掌柜说道:“李公子辛苦了,今天多谢啊。”

少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应该是在下多谢掌柜的剑南烧春,毕竟在远隔千万里的鸿鹄州,想要喝到家乡的酒,实在不容易。”

岑天池跟了上去,与他一齐走出地下酒窖。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韶华酒馆,正好在酒馆门口撞见了手牵着手,打算一起去街上买两件衣裳的姬无双和阿珂。

因为李子衿正好把衣袖放下,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且流了不少汗,打湿了头发。跟在他后头的岑天池由于没有使用灵力,而是徒手搬重物,导致她现在还面色潮红,衣襟有些乱,这位女子掌柜也是走到酒馆门口才跟着李子衿一起整理了下衣襟。

姬无双当场就有些惊愕,难以置信地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只是她故作镇定地跟两人打了声招呼:“李公子,岑掌柜。”

跟姬无双手牵着手的阿珂也喊了声,“恩公,岑掌柜。”

岑天池微笑点头,没有言语。

李子衿笑道:“姬姑娘,阿珂姑娘,这是要上街?”

姬无双拖着阿珂一步迈出门槛,随口说道:“对呢。”

转眼间两人便大步迈开,走远了。

李子衿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那位姬姑娘今儿个似乎有些冷漠,怎么也没个好脸色。

女子掌柜斜瞥那青衫少年一眼,幸灾乐祸道:“怕不是有人吃醋了。李公子不追上去解释解释?”

且不谈李子衿认为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再者,他甚至都不知道姬无双因何不高兴。

而且朋友之间,还需要解释什么?

岑天池站在一旁,听见少年心声,再度翻了个白眼,先行离开,随口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啧啧。”

“师兄?”

前脚走了两位女子,一位少女。后脚又有一位少女,才刚刚结束练剑,回到韶华酒馆,一眼便看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师兄。

李子衿挼了挼红韶的脑袋,明知故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白衣少女一手握拳,眉头微皱着,认真起来的模样,可爱不已,她说道:“昨天练剑不用功,老是三心二意。我反省过了,想起师兄给我讲过那个闻鸡起舞的故事,我便打定主意,今天一早我也要闻鸡起剑!”

闻鸡起剑?

倒也不是不行啊。

李子衿哑然失笑。

忽而白衣少女的肚皮传来一声咕噜,她有些尴尬地捂住肚皮,眼珠子转溜。青衫少年剑客宠溺道:“累坏了吧,咱们该吃饭了。吃完饭再接着练?”

少女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两人就在韶华酒馆柜台前头那张酒桌坐下,一壶剑南烧春,三荤一素,一碟小菜下酒。

已经逐渐习惯了勤俭节约的红韶学会了控制食量,不再像从前刚修成人身那般不知节制的疯狂进食,而是懂得选择和取舍,会从几十上百道菜肴里,拣选出自己最想要吃的那几道菜。

后来少女发现,原来自己不管吃多少,都不会感到“撑”,而是只会感到“饱”。

关于这件事,她没有问过师兄,而是自己在不断缩减食量时,切身体会了撑和饱之间的区别,并且观察那些凡夫俗子,看他们吃饭的分量,的的确确是要比自己从前少上许多。

红韶也知道了,原来人只需要吃饱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吃得太撑。

一开始只是单纯出于想要替师兄省钱才不点那么多菜的红韶,如今乃是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食量。

两碗白米饭,三四个菜,就已经可以让她吃得很饱了。

反倒是李子衿,整日催促着喊她多点几个菜。

师兄又不是养不起你了。

在柜台那边打瞌睡的岑掌柜,不免碰到许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

每到这时,阿牛总会站出来“英雄救美”,抡起膀子做出一副不服就干你的模样。替岑天池赶跑那些个不知好歹的宵小。

今日的韶华酒馆正巧又来了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双手十根手指都戴着指环,个个镶金戴玉,价值不菲。

男子一身打扮皆是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极其浮夸的装饰,此人乃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非富即贵。

中年男人身后带着十来号人,给他嘱咐下去,侯在韶华酒馆门外。

“池池,好久不见了,最近又变漂亮了,哈哈。”中年男子整个俯在柜台上,满面油光,双手拍在桌面上,似乎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手上的十个玉指环。

岑天池给他“惊吓”到了,瞬间瞌睡全无,起身向后一缩,满脸“你不要过来啊”的表情,“董老板···你怎么来了。”

董舟嬉皮笑脸道:“池池,你瞧瞧你,这么见外做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不要喊都董老板,喊董哥哥。”

李子衿半口剑南烧春刚入喉,瞬间给呛到了,在那人身后咳个不停。

还真不是故意的,而是这董老板讲话,实在好笑,李子衿一时没忍住。

董舟微微皱眉,被身后这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给打扰了,他正想要发作,可是又转念一想,不能给他的池池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便作罢。继续满脸笑容地对女子掌柜说道:“池池,你瞧瞧你,都累瘦了,好好一个姑娘家,开什么酒馆嘛,不如嫁给董某,我保证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何须操劳这些琐事?!若你肯点头,董某立即八抬大轿把你明媒正娶回府上。”

温婉女子哑然道:“董老板不是已经有妻子了?”

董舟一本正经道:“她们?她们怎么能跟池池你相提并论呢?只要池池你肯嫁给我,董某一定让你做正房!”

岑天池摇摇头,故意躲开董舟的眼神,瞧了瞧正背对着柜台这边低头饮酒的青衫少年剑客一眼,幽幽怨怨道:“可是,小女子已经有意中人了。”

刚举起酒杯的李子衿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董舟愤愤然地问道:“谁?池池,快告诉我,你的意中人是谁?”

他反应迟钝,却还不至于连如此明显的视线都看不出来,顺着女子掌柜的视线,转过身,看见那个青衫少年剑客,真是刚才在身后发出极其不和谐的咳嗽声的家伙。

“是他?”董舟直接伸出食指,指在李子衿头上。

少年皱眉道:“能不能请你,把手放下去。”

侯在韶华酒馆外的那十来个侍卫,人人佩剑,其中一位,亦是鸿鹄州难得一见的剑修,筑魂境,并且眼力不错。

这名筑魂境剑修名为松玉龙,他眯起眼,瞧出那个青衫少年剑客眼神中,已经有了出剑的迹象,便自作主张朝酒馆里走去,最终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那张酒桌旁。

自己左侧是董舟,右侧是松玉龙。

还没来得及给那少年一点颜色瞧瞧的董舟看见手下不听自己的吩咐,擅自踏入韶华酒馆,他瞬间把火气撒在了松玉龙身上,怒斥道:“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让你们这些带刀带剑的家伙站在外头等我,免得吓到了池池姑娘,你竟敢抗命,是不想混了?”

松玉龙手握长剑,低头朝董舟抱拳道:“属下自作主张,确实该罚。属下是剑客,不是‘带剑的’,更不是‘带刀的’,望大人谨记。”

“蠢货,你还敢顶嘴?你忘了是谁养活你的?怎么,吃饱了就不认主人了?”董舟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及酒馆内其他客人的眼光,肆意凌辱着松玉龙。

“属下知罪,甘愿受罚。”

言语间,松玉龙却丝毫不在意此事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子衿的左手上,那少年是右手举杯,然而剑却放在左边,虽然手腕弯曲,手掌向内,但是这个角度,若他真想出剑,太过简单,可以在董舟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剑削掉都他的食指。

而且松玉龙可以肯定,若是自己不忽然站到那少年剑客身边,董舟下一句话再如此嚣张跋扈,对方肯定就已经出剑。

他更没有向董舟解释什么。

说我只是站到酒桌旁,就已经帮你续上了一根食指?

说了董舟也不会信,况且松玉龙从来不爱解释,更不在乎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留在董舟身边,不过是报恩罢了。

对方如此不给他颜面,他却一直死心塌地,并非没有骨气,恰恰相反。正因为松玉龙是极有风骨,极重承诺之人,才会因为当初的一碗米,下定决心待在董府上,替董府效力十年。

期限未到,那么无论他都不会离开。

期限一到,千金万金同样也留不住。

对方站在自己身旁,显然是有所察觉,已经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一场风波,李子衿笑了笑,忽然对这个拦腰杀出的剑客观感不错,打消了出剑的念头,算是看在······一个真正的剑客的面子上。

恰好红韶也放下碗筷,摸了摸有些圆滚滚的小肚皮。

李子衿笑问道:“吃饱了?”

“吃饱了。”少女笑着答道。

“那边走吧。”李子衿起身,随手扔了几两银子到柜台上,而后看也不看那董舟一眼,只是与自称剑客的松玉龙微微点头示意,带着小师妹回到楼上,收拾好包袱。

少女问道:“师兄,咱们这就要走了?”

李子衿点头,“该走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少年内心,的的确确是因为岑天池今日闹得这么一出才决定赶紧离开的。

李子衿看不透那位女子掌柜,究竟有什么目的。

可从对方利用自己来转移那只“苍蝇”的注意力这一点来看,确实给李子衿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印象,甚至隐隐破坏掉了岑天池此前在少年心中建立起的那个“温婉女子”的良好印象。

只是这些,他不想让红韶知道。

师兄与师妹,匆匆收拾好行李,只是与阿牛打了声招呼,顺便让阿牛转告姬无双和阿珂姑娘,就说他们先行一步,让她们两位姑娘日后行走江湖,多留个心眼,莫要再被韦承志那样的恶人趁机接近了。

那个董舟被松玉龙气得不轻,也没了心情再找李子衿的麻烦,更不想在岑天池面前大发雷霆,失了气度,也是匆忙离去,想着回到府上,定要好好处罚处罚那不知好歹的松玉龙。

岑天池目送那一袭青衫逐渐走远,拦住了打算上去收拾客房的阿牛,轻声道:“我来吧。”

女子莲步轻移,来到李子衿和红韶住过的那间客房收拾屋子。

桌上放着两坛剑南烧春。

他没要她送的酒。

想来方才在下面,是失望了吧。

岑天池面无表情,心念微动,酒桌上的两坛剑南烧春应声而碎,酒水洒了满地。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以后,随手一挥,破碎的瓷片和洒了一地的酒水瞬间荡然无存,整间屋子重归平静祥和,干净如初。

失望也好。

早点离开这里就好。

不然,等着被淹吗?

一座鸿鹄州,两位女子。

一位想要留少年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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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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