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等(1 / 2)

车子在关卡上停了下来, 守关卡的卫兵上前询问。

几个人凝神听着,卫兵应该是在问那位小贵族从哪儿来,又问他要往哪儿去,他们听到小贵族说从鹿昂河那儿过来, 可不等他们听到那个小贵族的第二个回答。

“砰!”

那些卫兵动手了。

毫无防备的小贵族连带着他几十个农奴手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为什么要杀我?你们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给你们!”那年轻的小贵族一脸惊恐地求饶。

“为什么?”其中一个卫兵笑了起来, “你自己都说你是从鹿昂河那儿过来的, 鹿昂河是什么地方?距离辛加堡不足三公里, 你能活着走到这儿都是个奇迹!”

小贵族脸上只剩下惶恐和不解,“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没怎么样, 就是你很脏啊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脏东西潜伏在我们之间,瘟疫又怎么会忽然传播开来?”

“别和他废话了,”说话那人看向小贵族,“你也别喊了, 这是大祭司大人的命令, 清洗斯罗郡的肮脏和邪恶!”

小贵族一脸惶恐, “我是个虔诚的信徒,我支持的是大祭司大人啊,我也是支持圣战的啊!”

“但谁让你是斯罗郡的人呢?谁让德斯蒙德大公爵曾经是你们的主人呢?”他说着,轻轻一挥手,“别愣着了, 赶紧动手!”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几十个人就被屠戮一尽。

血流了一地, 与原本的黑色土壤混在了一起。

这些尸体很快就被拖走了, 板车也都被推到了丛林里, 除了空气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其中一个守关的卫兵甚至还分着从板车上搜刮下来的食物, 几个人颇有闲情地聊着天。

他们能隐隐听到这些卫兵们的说话声。

“还得守到什么时候去?”

“等雅各布公爵攻下辛加堡吧,到时候大军回撤,我们是不是也能跟着撤了?”

“这怎么可能?到时候大军回撤,我们还得留下断后呢……总之,大祭司大人大人可是下了命令了,只要是斯罗郡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不许活着出这个地方。”

“这是为什么呀?”问话的人显然是个新来的。

“刚才不是说了吗?瘟疫,知不知道?听说这一次德斯蒙德引来的恶魔十分强大,将辛加堡外的人也都沾染了,特别是这些原本就是德斯蒙德大公爵的奴仆的,他们都已经沾染上了最邪恶的东西,就是因为他们,军中才有越来越多的人……”

“行了。”还是之前那个下令动手的人开口打断了说话的人。

他显然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人物,冷冰冰的目光扫了那人一眼,那人一缩脖子,果然不敢再聊军中的情况。

那人尴尬一笑,“反正都是一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等把他们杀光了就消停了。”

“还是雅各布公爵大人果断英明。”一旁旁听的几个卫兵脸上也都露出些许放松的笑容。

躲在一旁的埃蒙德一行人却是听得浑身冰冷、寒冷彻骨。

贾斯特斯也已经清醒了,他目光发直,喃喃着道:“雅各布这是把军中瘟疫的传播都怪到了我们这些斯罗郡的人的身上?”

骑兵们都有些沉默。

“难怪……我就说,死在那个坑里的那几个人我怎么看着都那么眼熟,都是斯罗郡的人。”

“我记得死在咱们跟前的那个,好像是康特得克城的一个卖酒的小贵族,我还跟他买过酒……”

其中一个骑兵惶恐地看向贾斯特斯,“我们真的是肮脏的吗?军中的瘟疫,是因为我们?……”

贾斯特斯抿住了唇瓣,眼底流露出一丝茫然和不解。

真的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吗?

因为他们曾经是德斯蒙德大公爵的手下,所以天生肮脏?哪怕他们心向光明,信仰虔诚,也没用吗?

埃蒙德抿住了嘴唇,“我们又没有生病,怎么会传染给他们?如果我们真的有染上,只是因为潜伏期没有表现出来,那我们离开大军都五天多了,怎么还没有病发?”

他怎么都没想到,大军中有人感染瘟疫的事情被揭开后,大祭司和雅各布公爵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应对。

他气愤不已,一抬头,就看到贾斯特斯等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骑兵们压根听不懂什么潜伏期,还有生病传染什么的,这跟他们离开大军五天了又有什么关系。

埃蒙德一时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贾斯特斯想了想道:“先离开这儿吧。”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一旦被发现,他们一定会被认出来的,以如今他们的体力和战斗力,恐怕拿不到今日第三次的幸运了。

贾斯特斯一行人沉默地从关卡处离开了。

走出去一段路,彻底进入丛林以后,贾斯特斯又停了下来,他的看起来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声音也很是虚弱,大口地喘着气,“放我下来吧,我不想再走了,我要休息了。”

“再往前走一点点吧?”扶着他的老兵道。

再往前一点就有水源了,他都听到水声了。

贾斯特斯摇了摇头,“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就留在这儿,挺好。”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歇了一口气,又道:“到水源那儿,太容易被发现了。”

到时候,难免又暴露其他队员们的行踪。

骑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贾斯特斯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准备赴死了……

埃蒙德猛地抬头看他,“队长!”

贾斯特斯看着埃蒙德灰扑扑的脸庞,几次想说话,几次又犹豫着咽了回去,最后也只能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到了极点,“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是他对不起他们。

埃蒙德眼睛一阵阵发酸,辛加堡南门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那场战斗,根本称不上是战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结束了,在圣战光明军大军中的那场战斗,是他经历的第二场战斗。

十五个人,离开了六个人,路上又死了一个,如今只剩下八个人了。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好像一场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

“我们一起活下去,我们一定要一起活下去!”埃蒙德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你说过的!我们骑兵队的人,只有战死的,没有当逃兵的,更没有投降的!”

贾斯特斯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行了,我的肚子都被人捅破了。”

这样的伤他在战场上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其中还有不少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一剑通过去,直接怼个透心凉。

活不下来的,只能等死了。

他也实在没有必要继续拖累他的兄弟们,如今他们已经够难的了,再带上他这个负累,前途就更渺茫了。

他挪开了视线,灰蒙蒙的眼底是一片死寂和绝望。

可是骑兵队中的人哪个人不绝望呢?

一个年轻的骑兵双手在膝盖上交握,整张脸都迈进了膝盖里,“可是,大祭司已经下令,称我们是肮脏邪恶的人,整个斯罗郡,甚至整个北境……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贾斯特斯闻言,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拳头握紧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他们离开辛加堡的时候所设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在这里,大祭司会为他们加持,无论是康特得克城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也都比辛加堡安全,只要逃离德斯蒙德大公爵,逃离辛加堡,那么神明一定会眷顾他们。

可现实却是,大祭司率先对他们举起了屠刀。

他们都成了被清洗的对象……

或许,他们确实是真的肮脏吗?每个人都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吧?

那不是必死的吗?哪怕最后是邪恶战胜了光明,可他们曾经的几十年都在为光明而战,他们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胜利吧,到那个时候,瘟疫或许就会吞没整个帝国。

越想越觉得没有希望,几个骑兵颓丧地坐到了地上。

“我也不想走了……”

“太累了……”

埃蒙德攥紧了手指,他摇了摇头,“不,我们还没有完全失去希望!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可是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听他说什么。

他们本来就已经很累很累了,能够支撑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心中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现在希望不见了,撑着他们的那一口气也就散了。

埃蒙德咬住了牙。

他不想认输,他不想死,他更不想第一次正式参战,就面对自己的战友全部死去的这一幕。

埃蒙德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对贾斯特斯道:“队长,你说我们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搞错什么?”贾斯特斯虚弱地抬头看他。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是搞错了,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信了雅各布那个蠢货……当时,我应该带着你们尽快离开北境的……”

或许那样做,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他忽然想起在康特得克城的时候,埃蒙德就决定要离开,是他强行将埃蒙德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真是他一手害死了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

埃蒙德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贾斯特斯疑惑看他,“那是什么?”

“我是说,我们离开辛加堡这个决定。”

贾斯特斯皱起眉头,随后吐了一口气,“也是,早知道离开辛加堡后会是今天这么个情形,真是何必多此一举。”

埃蒙德拼命摇头,他有些着急,“我也不是说这个,队长,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德斯蒙德大公爵根本就不肮脏?也没有任何罪恶?”

“可是德斯蒙德大公爵生下了罪孽之子……”

“神子大人说,鼠疫的发生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神子大人?……”贾斯特斯神色古怪,“你似乎很推崇这位神子大人。”

这已经不是埃蒙德第一次提起那位神子大人了。

埃蒙德脸微微红,“我只是觉得,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神子大人提供的防疫方法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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