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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舍利子(二十七)(1 / 2)

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滂沱大雨,电闪雷鸣的,天气十分恶劣,连带着人们的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唯一不受这天气影响的,大概就只有无定大师了。

他依旧是坐在众人面前,不缓不慢地拨动着佛珠,唇齿微启,低声念诵着佛经,眉目平和,透露着些许清冷。

雨太大了,掩盖了和尚们念经的声音。

狂风大作,佛殿中香烛缭绕,微弱的火光左右摇曳,让人担心什么时候就会被吹灭。

一个时辰后,无定大师睁开眼,身后的小沙弥们齐齐垂头,念了句佛号,随后起身,各自做事去了。

无定大师也站起身,原本要迈向禅房的脚顿了顿,而后拐了个弯,走出佛殿。

瓢泼大雨中,红衣女子撑着伞站在那里,衣摆被打湿显出暗红色,鞋面上更是沾了不少的泥泞,一头青丝高束,被风高高扬起,额前的碎发更是凌乱地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她的身后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雨水从伞面上滴落,仿佛润湿了她的眸子,明亮又氤氲。

无定大师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拿起搁在墙边的油纸伞,将之撑开,慢慢地走到她身前。

“施主是来和贫僧辞行的么?”他的语气很轻,昨夜的不欢而散好似都是错觉。

谢南书平静地道:“是啊!”

来之前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此刻见到他,那些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什么时候走?”

“见过你之后。”

“……”

一时无言,两人之间陡然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听得见雨声。

又刮风了。

两人的衣摆都被扬了起来,似有若无地交叠着,于是雨水从伞上斜落下来,调皮地打在白色和红色的衣摆上。

浸湿了白衣,也打湿了红衣。

无定大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垂下来掩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

“我想抱抱你,可以么?”良久,谢南书这么问。

无定大师喉间一动:“可以!”

他的语气很温柔。

谢南书唇角扬起,合上油纸伞,走到他伞下,抬手,缓缓地拥住他。

侧脸轻轻地贴在他胸膛,她轻声问:“无定,如果换一个身份,你会愿意同我一起白头偕老么?”

无定大师垂眸看着她精致的侧脸,长叹一声,终是抬手虚虚地搭在她肩上:“会!”

谢南书眼尾发红,泪珠落下,与雨水一起打落在地。

无定大师寻到她的手,将腕上那窜含有特别意义的佛珠戴到她手上:“这是贫僧给施主的礼物。”他语气顿了顿,抿了抿唇,声线低柔,“昨日贫僧送给施主的花灯,施主还给了贫僧,今日再赔施主一个。”

谢南书捻弄着佛珠,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

她清楚这佛珠对他的意义,而现在,这串佛珠被他戴到了自己的腕上。

谢南书仰头,眼里忽然闪过一抹坚决。

她踮起脚尖,朱唇轻轻印在他脸上。

无定大师怔住,脸上柔软的触感是那么的明显。

这一刻,狂风、大雨,乃至雷声闪电,都沦为了陪衬。

万籁俱静。

——

不多时,谢南书领着谢南松和施景驾着马出了临安城。

几人披着蓑衣,冒着大雨赶路。

谢南书顺便把淮南城的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施景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那阿姐,阿复哥是同覃水派里的谁有交情呢?老夫人么?”

“倒也不是。据阿复所说,他父亲从前同老夫人的丈夫相熟,二公子成亲时也带他去淮南城吃过一次酒。”谢南书沉吟道,“老夫人掌家后,御剑山庄同覃水派也偶有书信往来。”

“原来如此。”施景点点头,想了一想,很快就把东方家的关系理清了,“所以,东方府上如今的情况是这样的:老夫人从东方勉失踪起便中风未醒,前几日夜里还险些被人杀害。”

“老二东方侯娶许氏为妻,有一子东方勉,从前甚得铁娘子钟爱;三公子东方俦尚未娶亲,暂领覃水派事务。”

“按阿姐你说的,那位二公子天分寻常,性子也软,不大管事,倒不如许氏精明,就连他十岁的儿子都比他骨头硬些。”谢南松接口,语气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三公子武功、性情都靠谱得多,为什么铁娘子不让他名正言顺接管覃水派呢?一母同胞的兄弟,一个取名叫侯,另一个却叫俦,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谢南书忍了忍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瞪了自家阿弟一眼,“你又知道了。”

施景凝眉思索着,神色突然一凝:“等一等,大公子呢?东方府上的长子……怎么你们都没提起过?”

“覃水开宗立派以来,掌门之位大多世袭,儿孙事也是门派事,是以我早就暗中打听过这位大公子。”

谢南书没什么表情:“府里年纪稍轻些的都语焉不详,只说是体弱多病早早夭折了。”

“后来趁柬梦给老夫人诊脉的当口,我拉了个常年伺候老夫人的老仆,拐弯抹角打听了半天,才晓得体弱多病虽然不假,可那位大公子六岁时还遭了意外,身子挨不住,这才早早去了,累得当日的掌门——也就是老夫人过世的丈夫——大病一场,老夫人自己也伤心欲绝,夫妇俩消沉了好一阵子。府中人怕惹老夫人不快,是以人人闭口不提。”

她说到这里,蹙眉道:“那会儿老二都没出生,许氏和老三更不用提,我也就没放在心上。难不成两桩事间有什么联系?”

“谁知道呢?也未必是明面上的联系。”施景摇头,“老大若还活着,兴许老二老三便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老夫人若能将一碗水端平,东方家这潭水也不会浑成这样。”

谢南书失笑:“行了,加快速度吧,你们俩也别说话了,小心一会儿灌一嘴的雨。”

话落,施景和谢南松二人连忙闭上了嘴,生怕喝一口老天爷的口水。

见状,谢南书不由摇头视线,而后一甩马鞭,提快了速度,后面两个小子不禁也加快了速度,以免被她甩下。

淮南城,东方府。

失了内力的御剑山庄诸人被关在房中,门外是巡逻的紫薇阁弟子和东方府上的家丁。

六人七零八落地坐在房中,虽是阶下囚,气氛却并不萎靡。

谢南书打听到的,阿复自然也打听到了,把事情一一告知大家。

项诀听完,“呸”了一声:“这许氏可真是最毒妇人心!”

其余人也没做声,他们被擒的那一夜许氏已经来过了,虽然警惕地没有说什么,但就她当时的神色,也足够他们猜到几分真相了。

“咱们得想想办法,逃出去,否则若南书一人孤身回来,只怕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顾婧嫒说道。

项诀有几分暴躁:“咱们此刻内力全无,要怎么逃出去?

“你还真以为这几天我什么也没做么?”柬梦从怀中摸出一只极不起眼的锦囊,哼哼道,“要不是为了这个,咱们这几日都不必在此瞎耗。”

项诀一头雾水:“这是?”

柬梦脸色稍嫌苍白,眉间却颇有傲色:“软筋散的解药,虽然药材不足,药力可能不大能完全解你们身上的毒,但勉强也能够我们支撑几个时辰的了。你们一人拿一丸。”

项诀登时眉开眼笑。

冯时樾沉吟道:“那就行动吧。”

“嗯!”众人点头,分过药丸后赶忙服下。

柬梦也吃了一丸,道:“等解药起效还要等一会儿,能躺就多躺会儿,往后只怕没几个好觉可睡了。”

眼见大家真的要闭上眼了,付茗醇缩了缩肩也要睡一会儿,冯时樾抢上两步,赶在他闭眼之前拉过他胳膊:“等等等等,别急着睡,你的好觉只怕还得往后挪挪。”

付茗醇早猜到还得有桩差事落到自己头上,忍不住撇嘴:“就知道又是我——你就不能换个人薅羊毛么?”

“轻功好,反应快,路途熟,此等大任非付少侠不能担。”冯时樾一本正经道,“你要实在不忿,我同你一道去便是。”

“别别别!我还是一个人吧。”付茗醇原就是跟冯时樾打趣,说上两句便要把自己胳膊抽回来。

冯时樾应声松手,顺手给他递了杯浓茶提神。

付茗醇慢悠悠地吹开茶叶,刚喝了两口,便听冯时樾道:“你借给柬梦那件长衫被我拿去挡暗器了,改天赔你一身新的。”

付茗醇险些被茶水呛到,猛地一下抬头,却见冯时樾面不改色,神情庄严,满脸义正言辞之相,而柬梦则是一脸无奈,不由哭笑不得,忍不住朝他竖起拇指,附和道:“好嘞,不愧是咱们庄主,阔气!”

他抚着胸口,一本正经道:“那件长衫还是年初做的,湘绣的缎子,纯棉的里,两丛墨竹里掺了银线,一套三件,当时可足足花了我两百金。”

“前两日换衣裳的时候我还在想,这辈子兴许再也穿不起这等奢华之物了——不想还能托咱们庄主的福!那可就多谢啦,什么时候赔什么时候喊我一声,随叫随到!”

他将杯中浓茶“咕咚”一下喝个精光,朝冯时樾摆了摆手,眼睛一闭,一副“我睡着了,不要打扰我”的模样。

冯时樾一下子哑口,眼睁睁瞧着付茗醇头一偏,呼吸平稳,就这么睡了。

须臾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虽然知道他是在装睡,也没有打扰他,只是摇着头笑了笑,而后合上眼。

窗外的夜色横行无忌,东方早已泛起星子。

……

夜色沉沉,东方府外来来往往巡逻的人让人一看就心生恐惧,不由远远地走开,不敢靠近。

当巡逻的家丁再一次擦身而过时,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墙头。

谢南书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脚尖一点,飘身出去,施景和谢南松紧跟其后。

一路走过去,直到进入一处院子,四周的家丁和灯火一个都没有,谢南书眉头微蹙:“不大对。”

施景和谢南松听到这句,不由一愕:“啊?哪里不对?”

谢南书正要答话,风声却将远处的说话声及时送进了她的耳朵——不好,有人!

她冲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说话,自己则凝神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沉沉,话里的不耐反而更深了,“我记得今夜牡丹并未开花,我也并未回复你一言半语。从前你并不这样冒进。是觉得家母时日无多,所以无所顾忌了?”

是东方俦,只是另一人是谁?

他越走越近,低沉嗓音中透着一分按捺不住的嫌恶之情:“纵使御剑山庄的人被你拿住了,可你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二嫂!”

谢南书不仅听出了嫌恶,还敏锐地听出了这嫌恶底下一点不同寻常的亲昵。

她独自站在寒风孤月之下,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竟然是许氏?!

许氏脸色微变,冷笑道:“怎么,害怕了?当初你选择与我合作时怎么没怕?还是说,你怕我们私通和老夫人中风的事情被人知道?”

谢南书听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东方家的一切祸端,皆是由许氏而起。

“我们来的还真是及时,竟然听到了许多事情的真相。”冯时樾含笑的声音响起,御剑山庄的人跟在他身后,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

谢南书抽了抽嘴角,也现了身:“夫人,好久不见!”

许氏面色大变。

“南书,你来了。”柬梦眼睛一亮。

谢南书微笑着颔首。

许氏颈边青筋倏地一跳,也知今夜不好脱身,突然她面上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来,微微偏头,朝右望了一眼。

谢南书见她珠泪盈盈,风姿楚楚,这一回望端的是惹人怜惜,不由顺着她视线看去。

东方侯被冯时樾等人捆着扔在右边,从头到尾安安分分,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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