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困(1 / 2)

这场史无前例的巨大魔潮已经整整持续了十四天。

漆黑的魔雾滚滚如云,覆盖了旸夏上方的整片天穹。旸夏城陷入了无星无月的永夜,混乱可怖的野兽咆哮,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及同族零星的惨叫在夜幕之中交织回荡,每一个灯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都似乎酝酿着险恶的秘密。

旸夏城外的结界已被催动至最大限度,魔物却好像永远杀不尽,反倒源源不绝,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令精疲力竭的人们心中涌出无力的绝望。旸夏的结界虽然坚固异常,却终究有极限,如今每过一日,守护结界的光芒都看上去比前一天更加微弱,仿佛任何一刻都有可能突然崩裂消散。

十四天以来,人族不断试图组织进攻,却一次次因为魔物数量太多无功而返。更由于结界之外的魔气浓郁至极,修士们若是一个不慎陷入包围之中,就很可能撑不到返回结界之内,只能力竭而亡,很快被魔物所吞噬。

经过连日奋战,所有人的精神都极为疲惫,不慎丧生魔口的修士已经增加到二十人,许多人已经心生胆怯,宁愿坐以待毙地躲在城内,也不肯再出结界一步。

城主府内,灯火摇曳的大厅内坐满了旸夏的高层修士。

云含光眉头紧皱,有些出神。

旸夏地理位置特殊,借助神女湖的地利,可谓是深入险境。以往魔潮来袭期间,往往与后方最近的城池约定每隔五日传递一次消息,但由于路途遥远,消息从旸夏发出,最快也要十日才能到达目的地。

可怪就怪在……这次魔潮不仅势大,更来得又准又狠。这边通报平安的符印刚刚发出,那边魔潮便忽然出现,动作迅速地将整座城池包围,使得旸夏无法再发出任何一条求援的消息。也就是说,到魔潮围城后的第十日,后方城池才刚刚收到“平安无事”的消息,直到第十五日,后方才会因为没有收到后续消息而作出反应;而要等到后方修士来援,则至少要等到第二十五日!这还是在中途没有任何延迟,后方城池也不作任何犹豫下的最快情况。

这次魔潮规模大异于往常,其中魔物也不似寻常魔物那样疯狂嗜杀,反倒懂得轮换上阵,包围作战,倒像是有人指挥,训练有素一般,极有可能是早有预谋。而它偏偏又来得这样准,将旸夏获得援助的可能性压到了最低,令人不由得怀疑……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想到这里,云含光深锁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深深的疲惫。

主座还空着,四下里坐着的修士们沉默无言,已经没有了交谈的力气。

三师弟肖练就坐在含光身侧,而苏朔却不在这里。

云含光非常清楚,小徒弟已经跟随队伍多次走出结界,作为先锋被派到最前方,数次险死还生,小队中的每一位队员都曾被他救过,有的被救过不止一次,因此每一位队友都对他信任有加——愿意交托性命的那种信任。只是他们从未怀疑过:自己之所以这样频繁地执行危险的任务,其实正是因为苏朔在队中。

旸夏城正处于敏感的漩涡之中,高层心中纷纷怀疑有内鬼通敌,而苏朔身上又重新聚集了无数诡谲的目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把他派出去,可以物尽其用,如果他在外丧生,还正好省了审讯他的力气。

云含光只好咬着牙,沉默地忍耐这一切。

为了保证苏朔的安全,每一次苏朔外出,他都会尽力争取随行,只希望这一切能够证明小徒弟的清白和忠诚。可数次出生入死之后,即便到了如今,他们仍然不肯接受苏朔走进这座大厅!

云含光默默地,默默地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力到唇边很快浮出一丝血线。

他是不是错了?

如果最开始就不抱希望,那么最后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些端坐高堂,神色淡漠的人,却不能自已地回想起少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态。

想起他神采奕奕的双目偶尔也会无可奈何地黯淡下去。

想起他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没关系”。

想起他曾经兴致勃勃地和自己约定的那些“以后”……

云含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一下子痛不可当。

要是从前……能对他更好一点就好了。

如果……他们还能有以后……

耳边隐约响起肖练的声音,感觉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喊他的名字:“含光?含光……”

那声音由远及近,蓦地传入云含光的耳中。

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到唇上一阵疼痛。

厅中的人们不知何时,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城主已经高坐在上方,神色专注地望着他。

肖练略带急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云含光只是略略皱眉,打断了他的话道:“方才有些出神罢了。”

肖练有些无奈,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好道:“方才城主问你,如今情势之下有何建议呢。”

云含光的脸色略显苍白,神情却颇为淡漠地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指望魔潮自退,结界亦不可能撑到后方来援。”

他的话音方落,厅上众人的神色均是一沉。

不过是句实话罢了。

云含光微微一哂,毫不在意地继续道:“若继续坐困此城,待结界失效,下场唯一死尔。为今之计,唯有放弃此城,向外杀出一条道来,活下来的人倒或许多些。”

不意他竟说得这样直白,众人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然而沉默之后,却没有人提出反驳。

翌日早晨。

没有日升月落,时辰也只不过是粗略的估计。旸夏的南城门附近人头攒动,已是聚集了城中的大部分人。除了胆怯不敢来的,或者心怀希望要等待援军的少数人,大部分人都已经到场,只等南门一开,便冲杀而出。

一时间,恐惧发抖的,潇洒玩笑的,肃穆以待的,万念俱灰的……人生百态,数不胜数。

黄衫少年正百无聊赖地蹲在一堵矮墙下面,意态悠闲地叼着甜甜的草根,回味着刚才吃的桂花馅儿点心。

还是云含光特地给他带的呢。

银子正蹲在他旁边发着抖。

抖了一会儿,银子开口问:“你……你有把握能杀出去吗?”

苏朔瞥了他一眼,说:“有。”

银子立马啐了他一口:“呸!吹牛!”

苏朔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那没有吧。”

银子听了快哭了,边哭边骂他:“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苏朔叹了一口气,凶巴巴地吓唬他:“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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