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将军举起自己手中的酒壶果真就喝了一大口，有些许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滴在了身上的袍子上，只在朦胧的月色中倏的一闪，随即没入黑暗中，像汗又像是眼泪。
蔡将军今日下午虽然没有在府衙前现身，可是他派去的耳目会隔一段时间就将现场的情况汇报给他。当他听说老一没舍得动伤兵一指头，而是用自己做了儿子现身说法的对象，接住了小一实实在在的一个耳光，父子一唱一和的单凭一己之力就化解了下午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当时讲给他听的人和他自己都不禁为之动容。
蔡将军在含混不清的夜色中开了口“听说你今天下午当众扇了亲爹一耳光，还以此为契机亮出尚方宝剑，抵着你爹的脖颈子说了一堆狠话……”
小一默默点头，也喝了一大口酒。
“我是听我爹貌似无厘头的念了一首儿歌，稍微分析了一下，认为是他给我传递了那么做的讯息，‘为了避免有人再受伤、现场见血光之灾，要平息即将一发不可收的骚乱’，他在命令我这么做！”
“老蔡问，他说了什么？何以见得？”
小一轻轻的发声“他念的是童叟皆知的‘咏鹅’！”
“开头三个字，看似是在说鹅，其实我爹日常总是开玩笑的叫我鹅子大人……”
“接下来的‘曲颈向天歌’，非常应景的契合了当时现场他的表现……”
“至于‘白毛浮绿水’是在暗喻他当时蹚的这摊浑水，而他正置身在核心位置……”
“‘红掌拨清波’这最后一句，就是叫我去扇他一个耳光，搅动这摊浑水，才能破局……好像连最后我会扭了筋打红了手掌都预料到了……”小一说完嘴角扯出一抹邪性的笑、仍旧自嘲的轻轻耸了耸肩、摇了下头。
“我没办法跟你解释的特别清楚，但当时我的直觉促使我这样做，这大概就是长久以来我们父子间的默契……”
“于是我就飞身掠到了他的跟前，他与我短暂对视了一眼，那是肯定我猜中了他心意的眼神，并且他告诉我‘已经做好了被扇耳光的准备’……”
老蔡听完、咽下自己口中的烈酒，只说了一句“果然……他在去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破局的办法……胸有成竹了。”
老蔡接着看了小一肿起来贴着膏药的左手手腕，问道“你也是忒实在了！运了十乘十的力道吧，我听说把老一打的身形都趔趄了片刻……”
这也是他用眼神要求我的！“让我不要手下留情，做戏做全套，免得搞砸！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弄虚作假。”
“很疼吧……”
小一灌下一口酒，继续自嘲道“范进中举后，一直接济和供养着他的老丈人胡屠户，为了唤醒被痰迷了心窍的晚辈，被迫扇了范进一耳光，手因此转了筋。老丈人自己一看，那个打了女婿的巴掌仰着，怎么也拉不过来。胡屠户心里懊恼‘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现在菩萨计较起来了’。我这是为了完成任务，扇了生我养我保护我的亲爹一耳光，也是活该会扭了筋，至于什么时候能好……看天意吧！莫强求。”
说完又举起手中酒壶虚敬一下老蔡，两人都扬起脖子继续给自己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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