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小院的空气带着几分甘冽。
皇甫菲放下种种情绪和顾虑,以最标准的请教姿态道:“清源道长,小女子习练神宵矛法也有六年了,可始终未曾掌握精义,不知是何缘故?五雷真诀亦是,始终不得要领,只觉前行缓慢,又无人指点。”
类似的功法请教总是先从泛泛而谈的问题起。
“一则多练多用,唯熟方能生巧,方能掌握招式变化中的不变规律,从而体悟精义。”孟奇负手而立,儒生袍随风轻晃,玉树临风。
他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二则多听多看多琢磨,用心去体悟。”
“除去天生强大的部分,大部分生灵都是后天有成,或仿先辈,或师天地,就像某些入门功夫就是学的野兽,正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要想修炼雷霆正法和相应招式,不观电闪雷鸣,不体悟它们蕴含的气势感觉,很难有高屋建瓴般的掌握……”
“比如电闪之快,雷霆之重,苍天之虚,对比之慢,皆能在观看雷暴时有所体会……你看这一刀,以浑圆内收之势仿虚空容纳万物之意……”
孟奇的声音醇厚,回荡四周,不时抽出长刀,演练一番,让皇甫菲和皇甫夫人皆是心灵沉静,若有所思。
“直接观雷霆还不够,毕竟它的气势感觉飘渺抽象,所以得观前人笔记,结合自身招式思考……”
一番讲解完毕,皇甫菲略带欣喜道:“小女子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便从头演练神宵矛法和相应五雷真诀,还请道长一一指点。”
…………
一个月后。
皇甫菲迈步走出房间,打算开始今日的请教和修炼。
她身着青裙,头插素钗,做着普通人家少女打扮,但气色红润,娇美难掩,天生丽质难自弃。
经过厨房,与母亲打了声招呼后,她踏入院中,呼吸下意识屏住,因为树下端坐的清源道长气势内敛,精神抱团,整个人透着莫名的空荡,像在酝酿着什么,让人不敢惊扰。
这段时日以来,皇甫菲经常看到清源道长如此端坐,由最初的疑惑慢慢麻木,到今日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但适才所见的清源道长,空荡酝酿的感觉愈发严重,带动了自己的情绪和感官。
“道长,我来了。”回过神来后,皇甫菲执起半师之礼,早就改变了自称。
短短一个月的修炼、喂招切磋和功法补齐,她只觉自身目前的神宵矛法与过去宛若两重天了,五雷真诀亦有豁然开朗的感受,若非时日尚短,怕是能直接取得突破!
后面树木笔直,枝叶凋敝,前方孟奇盘坐,双眼半开半阖。
闻言,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幽深,就像无量虚空。
苍莽古朴,浩瀚博大,他整个人仿佛化身宇宙,居高临下……皇甫菲忍不住倒退一步,感觉面前的清源道长让人又敬又畏,让人不自觉膜拜。
类似的感觉眨眼消失,如同梦境一场,皇甫菲听见孟奇笑道:
“今日当是最后一次指点了。”
八九玄功小成后,又兼修了“易筋经”,开窍期的绝大部分功法在孟奇眼中再无秘密可言,只要知道真气流动路线和相应法门,便能很快模拟,一理通,百理明。
而且,让孟奇暗暗觉得喜悦和心惊的是,《元始金章》的修炼之法与八九玄功有着奇怪的融洽,所以他只用了小半个月,便靠八九玄功模拟出“玉虚开天功”的真气,将玉虚掌三十六式上手,使来精纯古朴,不像是初学乍练之人。
后面大半个月,他在琢磨和修炼三式外景招数,其中,由于已模拟过翻天印前半部分的关系,“天地倒倾”很快便参透出了奥秘,可以靠着八九玄功强行模拟,有正常威力的八成左右,“不动金莲”和“三宝如意拳”各自进展较小,恐怕还得将近一月才能成功
而他刚才之所以有点控制不住气势,是因为今日“玉虚开天功”开窍部分“大成”!
“最,最后一次指点?”皇甫菲双目睁大,满是被冲击的表情,难以置信。
孟奇缓缓起身,微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贫道还得为恶鬼之事奔走。”
皇甫菲忍住突然涌现的离愁别绪,真心诚意行礼:“多谢道长指点,这一月的收获,我受用终身。”
五雷真诀和神宵矛法都补到了相当完满的地步,皇甫菲相信,假以时日,父亲能靠着它更上一层楼,而自己的境界也绝不限于普通九窍。
“各有利处之事,何需道谢?”孟奇摆了摆手。
皇甫菲坚持又行了一礼,方才言:“道长,何师兄亦躲于此城,只有我知道他的具体所在,我们今日便去与他会合,拿走玄武佩?”
这个月她专心练武,没有分心情郎。
“先不急。”孟奇呵呵笑道,姿态洒然地甩了甩袖袍,“先看贫道演练一门刀法,你好好体悟。”
说完,他抽出天之伤,原地施展,刀势时而沉重如雷,时而快似电光,时而虚纳万物,时而衬托得时光缓慢,时而至刚摧物,至阳荡邪,至正辟恶,时而霸烈刚猛,毁灭之意回荡……
刀光滚滚,似化作银白之团,将他包裹在内,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刀法竟然于方寸之间使出,就连近在咫尺的皇甫菲都没感觉到锋锐之意和风吹之势。
轰隆隆,沉闷的声音在刀法之间响起,连绵不绝,宛若天罚来临前的示威。
忽然,刀光收敛,整个院子变得一片安静,似乎产生了诡异昏暗。
一道光芒乍亮,似从九天劈下,照得院子通透无比。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