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滢目露狐疑:“你来慕王府做什么?”
“下人是来寻慕王府的管家,结算上个月慕王府留在锦相楼的账钱。”掌柜笑意盈盈,好像是马上要得到大笔银子的开心。
“嗯,”傅思滢应一声,转头对王府下人说,“这掌柜要找你们管家,我也要找你们管家,何不带我二人一块去?”
王府下人干笑:“傅大小姐还是留在堂中稍候为好。”
说完,领着锦相楼掌柜速速离去。
盯着锦相楼掌柜的背影,傅思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是没有问题的。高门贵府都有记账的习惯,只等着各家掌柜带着账本登门结账。可这个锦相楼的掌柜……他不是一般的掌柜啊!
傅思滢可不会认为给清方门看门,就不算是清方门的人!
难道,清方门与慕王有秘密的关系?
想了想,又觉得没可能。因为前一世在慕王死后,清方门的势力和声望才在江湖上愈发强盛。
或许真的只是来要账的吧,要不然就是漠苍岚和她一样,有什么事需要清方门帮助?呃,这个想法更加不可能。要是漠苍岚都得求清方门帮忙,那清方门现在怕是已经一统江湖,哪里还用得着接她这种打人、买药、找人的小生意。
傅思滢被禁足在堂中,眼睁睁看着锦相楼的管家来了,又走,走时还客气恭敬地冲她拱手告别。
眼看天色将晚,傅思滢终于忍不住了:“来人!”
一嗓子响彻慕王府,叫得鸟兽惊散。
“再不来人我割腕自尽了啊!”
看守在堂外的王府下人神色惊怔,眼看傅思滢一下子摔碎茶杯,捡起锋利的瓷片就往自己的手腕处划。
“叫你家主子出来见我!”她愤怒不已,“否则,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两个女人为慕王寻死觅活!”
以命相逼!
跟夏素昔学的!
一见这架势,王府下人匆忙去报。不过一会儿,王府管家速速赶来。
“你别进来!你敢跨过门槛一步,我立刻就死!”
王府管家忧愁不已:“傅大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你快放下利器,小心别伤着自己。在下已经禀告王爷,王爷很快就会来的。”
“你自己瞧瞧天色!很快是多快?我信了你的邪!”傅思滢冷嘲热讽,“但我的很快跟你不一样,你信不信我很快就割腕自尽,溅你一身血?”
管家苦笑不已:“王爷是真的忙……”
话未说完,一道冷漠不带分毫杂音的男子声音响起:“让她死,别拦着。”
慕王到!
音落,漠苍岚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门外,背着光线,影子像一座小山包似的蔓入堂中,将傅思滢笼罩。
这招果然有用。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法宝,真是见效。
早知道对漠苍岚也有用,她早就使出来了,还用得着在这里苦等几个时辰?
傅思滢清清喊得有点刺痛的咽喉,抿抿嘴,手指一松,手中的瓷片瞬间掉落在地。“啪”,一声脆响。
漠苍岚缓缓步入堂中,睥睨她一眼:“不死了?”
傅思滢脸皮极厚:“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不要污了王爷的府邸。”
护卫方止跟随其后,带着下人开始布置火盆炉子热茶,很快,堂内就热气腾腾起来。
傅思滢不动声色地往漠苍岚的方向凑近许多,以图清凉。
漠苍岚斜她一眼,实在是看不起她。
方止也给傅思滢换了一杯热茶,给她布茶时,嘴角冷笑,眼神充满警告。
这幅神情看得傅思滢是心头一跳。
嗯?方止什么时候给她摆过这种脸色?
什么意思?
漠苍岚正襟危坐着,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长布包,不到他手掌的长度。他一直来回转晃着,也不知道那小长布包里面装的是什么。
抿一下茶水,道:“都退婚了,你还来做什么?”
被磋磨一下午的傅思滢,火气也给磋磨没了。有点蔫蔫地开口:“臣女就是想问一下王爷,皇上解除婚约的圣旨什么时候下。”
“圣意难测,本王怎么知道。”
傅思滢想拿眼珠子翻他。他和皇上穿一条裤子,他不知道谁知道?
“不知王爷能否向皇上问个清楚?”
“本王又不在乎,谁在乎谁自己去问。”
在傅思滢眼中,此时漠苍岚浑身上下就写着三个字:求我啊!
小人得志。
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
再想起他对父亲的为难,傅思滢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不在乎此事,那就罢了吧。但有一事,想必王爷不可能不在乎。若是不在乎,也不可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闻言,漠苍岚冲傅思滢挑一下墨眉,表情欠打,摆明了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傅思滢攥紧手,问:“敢问这两日无数朝臣弹劾宰相大人,可是王爷的杰作?”
漠苍岚将小长布包在手心敲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皇上和王爷那日都答应过臣女,臣女悔婚抗旨的后果全由臣女一人承担,不会祸及臣女的家人!而如今,您令满朝弹劾臣女的父亲,又算如何?还尽是一些、一些蚊子大小的毛病!”
漠苍岚横目冷淡地瞧傅思滢:“错无大小,官员以此弹劾宰相,也是在督促宰相注意细节。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况且,皇上不过是告诫宰相一番,算什么大事?难不成,你以为你抗旨不尊的后果,只是你父亲被责骂几句那样简单?”
傅思滢无言可辩。
话全都被漠苍岚说死。往后他就拿这些小事磋磨她家,她家也无可奈何,只能受着。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臣女的父亲虽然贵为宰相,但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王爷想令朝臣督促臣女的父亲,能不能别光拣一些类似于吃完饭不擦嘴、走路太慢、喝水太快的事情说叨?”
傅思滢好生无语:“皇上日理万机,不该被这些废话所扰。”
“你父亲既为宰相,就该以身作则,错误不分大小。”
眼瞧漠苍岚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傅思滢顿时就火冒三丈。
“漠苍岚,你到底想怎么样?”
似乎就是在等傅思滢发火,漠苍岚瞬间停下动作,眼神如芒,笔直钉去。
“傅思滢,你说悔婚就悔婚,你算什么东西?有胆子说出口,后果就给本王受着,别来叫屈!”
傅思滢一怔,恼火道:“我还不是为了成全你与夏素昔?夏素昔可是要跳湖的!”
她的话音刚落,漠苍岚倏地倾身。由于傅思滢耍小聪明坐得离他很近,所以他一倾身,就直撞到她的眼前。
他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幽幽道:“很快,本王就会清楚一切是真是假。你自求多福,嗯?”
他的话语和呼吸带着他独有的清冷扑面而来。傅思滢打了一个哆嗦,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他会清楚一切?
他、他在乎真假?
漠苍岚起身,将手中一直把玩的小长布包亮在傅思滢面前。修长的手指一抖,就将锦缎包裹的物件露出。
傅思滢眸光一定,只见是她的海棠红玉簪!
皇上圣旨赐婚那天,他来傅家,伸手从她发上拔走的。
她的海棠红玉簪,换了他的血玉佩。虽然她一直暗笑他是将胡灵静的金簪首饰当成定情信物,但也知这二物才是二人真正的定情信物。哪怕“定情”之意,纯属鬼扯。
现在,他将这支海棠红玉簪亮出来,要做什么?
傅思滢定定想了几息,皱眉道:“王爷是要和我归还彼此的信物吗?王爷的血玉佩我没有随身携带,明日一定亲自奉还。”
漠苍岚摇头:“不,不是。”
“嗯?”傅思滢蹙眉,不是?
他捏着手中的红玉簪,晃了晃,说:“你看好。”
她便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红玉簪,不知他要作何。
忽然,她瞳孔一缩,双眸中映出的红玉簪于须臾间被冰霜包裹,徒留下白霜在外。这一幕令傅思滢立刻回想起,他当时是如何碎掉楚子期刺去的长剑!
而果不其然!
在红玉簪被完全冻住后,漠苍岚捏着长簪的指尖轻轻一搓。
只见,前一息还是精美雅致的海棠红玉簪,瞬间变成一地冰渣!
傅思滢倒吸一口冷气。明明碎掉的是红玉簪,她却觉得漠苍岚是在把她挫骨扬灰!
红玉簪碎掉后,她的目光直直撞入漠苍岚幽深莫测的眼眸中。
“你、你……”好不容易稳住声线,傅思滢气愤惊愕地问,“你不要,归还于我就行,可必如此?你、你等着,我回去以后也把你的血玉佩砸碎!碎成渣,碎成末!”
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斗气的回答令不远处的方止没忍住,轻微一声偷笑。
听傅思滢如此言语,漠苍岚微微紧目,以看蠢人的目光看她。
“不,本王的意思是……”
他更凑近一些,几乎是在她的面颊旁说话,“已经是本王的东西,若不是本王主动松手,就算是亲手毁掉,也绝不会放它离开!”
他微侧着脸,血色浅浅的唇瓣就在她的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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